北上家主北上霸刀緩緩抬起頭,眼光宛如一弦冷電慢慢的從列隊站好的九人一一看了過去,臉上不顯半點表情,只是微微頷首,淡淡道:“潛心兄,你給說說競技規則。”
坐在他左邊的灰袍老者點點頭,站了起來,緩緩道:“經過山本先生的初步審核,諸位以優異的資質脫穎而出,被錄用為北上家族的優秀員工,在此,先容許我向諸位表示衷心的祝賀。”
他雙腿並攏,向夢同學等九人隊列鞠了一躬。
唉,扶桑人就是麻煩,有事沒事都要鞠躬,好像不如此就不能體現出他們的高端素質一般。
不過,入鄉隨俗,人家那八位甚至還包括了站在另一旁的佐藤先生都齊刷刷的向老者鞠躬回禮了,夢同學也隻好微微欠身行了一禮。
心裡不由哀然感歎,倘若,在這扶桑呆久了,經常被彎腰鞠躬困擾,會不會把腰椎骨都給整彎了?
他忽然有了一絲兒的明悟,扶桑人之所以身材偏矮,其實質原因,會不會,就是因為他們彎腰鞠躬的頻率太過於頻繁,壓抑了骨骼的生長,導致了身高過早的停滯呢?
然而,他明悟歸明悟,由於他只是欠身行禮,彎腰的幅度比起人家齊刷刷的九十度角來,實在不在一個頻道上的,明顯不夠誠意嘛——至少,佐藤先生是如此認定的。
很多人都以為,全世界就華夏人民最愛面子,其實,這只是一種美麗的誤會。
扶桑人對面子的看重,並不比華夏人民差,甚至,是有過之而無不及。佐藤先生作為北上家族的護衛總管,夢同學此種對長者缺乏禮貌和誠意的行為,好像狠狠地抽了他臉上一巴掌,一向平淡恬靜的臉上烏雲密布風雨欲來的樣子。
他站出一步,抬手指著夢同學,嚴厲的道:“你,再向潛心大人行禮,並對剛才的不敬作出道歉。”
眾人皆是一呆。
坐在北上家主右邊的審核主考官老臉一沉,眼神冷了下去,冷冷的看著佐藤先生。
是的,佐藤先生認為夢同學對長者的不敬行為是抽了他的臉,可是,夢同學是經過他手進入北上家族的,佐藤對夢同學的挑刺,豈非也是在質疑他老人家的眼光抽他的老臉?
如此突兀的一出,連潛心大人都不知如何繼續,他不由暗恨,這佐藤平昔不是挺聰明的嘛,怎麽就看不出來,好好的原本只是招手三名護衛,就因為這個中土青年,才臨時改變了決策,擴大招收九人,這可是比原計劃多出了三倍!
你大爺啊,你的腦袋裡面灌****了是不?連家主都默認的人,你是在準備跟家主叫板嗎?八嘎——如非你表姨是家主的小老婆,我一張凳子就砸死你!
北上家主輕咳一聲,道:“算了,那些,只是一些形式而已,不必仔細計較。況且,其來自於中土,禮儀形式有所區別,此節翻過。潛心兄,你繼續。”
潛心大人冷漠的眼光落在佐藤先生的身上,他的眼神似乎在說,是你來還是我來主持這一場競技?
潛心大人的眼神可謂是冷豔到了極點,好像一朵經由雕塑大家嘔心瀝血出品的冰雕花兒,隻稍微微一個觸碰,它就會爆裂出驚豔的冰凌來,刺穿人之髒腑,讓其死無葬身之地。
佐藤先生一窒,作為護衛總管,他以為護衛們的素質關系到了他的管理是否到位,卻是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盡職盡責,卻是給自己招來了麻煩:審核主考官的明顯對他敵視,潛心大人對他極其的不滿,甚至,連家主都不支持他!傳說之中的熱臉貼冷屁股,該是此刻最佳的詮釋了!
佐藤先生心裡難過之極,失望和悲憤交聚,而且,更是尷尬無比。
他剛才挺身而出,義不容辭的指責夢同學的失禮,是表現的那麽勇敢那麽具有風度翩翩器宇軒昂,倘若,此刻,落了個黯然退下,那豈不是在扇自己的臉面,讓自己今後在護衛們面前顏面盡失威信完全喪失?
以後,還能不能好好管理這些護衛了?
可以說,佐藤先生是一個典型的丟了西瓜換芝麻的人,別給他平昔一表淡定和翩然,就誤會他這人非常了不起的樣子。
當然嘍,或許各人的思路不同,考慮的結果也產生了差異吧。
按照他的思路是這樣子的,北上家主和潛心大人都是自家人,即便是對他有所不滿,也不會拿他如何的,至於主考官,他雖然和家主生死之交感情很篤實,但是,究竟還是外人,在北上家族,他至少不敢對付自己,可以忽略過去。也就是說,他即便是得罪了家主和潛心大人,也不要緊的。
反而,自己的面子倘若因此碎裂一地,那才真是悲哀之極,今後,還可以在護衛們面前說話了?
還可以在南縣城裡抬頭逛街麽?
他迅速作出了精確的計算,然後,他確定了一個事實:他的臉面,堅決不可以丟掉!
於是,他勇敢地迎上潛心大人的目光,跟後者對視了一眼,然後扭臉對夢同學厲聲道:“你,支那豬,聽到沒有,立刻道歉!”
此言一出,萬籟俱寂,偌大的演武廳,寂靜的真的是一枚繡花針掉落都可以聽到。
這一隊九人,除卻夢同學之外,每一個人的表情都非常之精彩,或驚愕或吃驚或幸災樂禍。
審核主考官面色大變剛剛就要站起,卻給北上家主伸手按住,北上家主面沉如水,而他掌心透出的一絲絲冷意,連主考官都感到悚然。
潛心大人更是木頭一般呆住了。
他是真的真的想不到,看上去長的好眉好貌靈氣充足的佐藤會說出此等侮辱夢同學的話來,他恨不得立刻把他送到仙台讓那個周樹人先生給他的腦袋來一個徹底的解剖,看看他腦袋裡面裝的是草還是翔——至於,周先生好像還要在幾百年之後才留學仙台此種涉及到空間的跨越和二元次空間是否變異軌道等等高深的科學奧秘學術,便不必顧及那麽多了。
這一刻,潛心大人即便是不便把他揪住飽一頓老拳,卻也是非常的想念著,把佐藤先生拎起來,對著他的耳朵歇斯底裡的告訴他:夢同學不僅僅是家主欽定必須留下來的人,而且,還是通過北上家族高層會議,一致通過了;你對他的侮辱,豈不是對整個北上家族侮辱,對整個北上家族公然搞對抗?
噠,噠,噠。
夢同學腳下的布鞋此時在靜謐如死的演武廳中,顯得分外的刺耳。
他緩緩向前走了三步。
然後,彎腰,標準的九十度角,向潛心大人行了一禮。
然後,他慢慢挺直了腰杆,對潛心大人道:“大人,我為我的失禮向您道歉,對不起!”
所有的人,臉上都忍不住書寫愕然,似乎完全想象不到,夢同學怎麽可能會在這個時候作出如此舉動。
在場之人,誰也不是傻瓜誰也不是瞎子,包括北上家主在內的三位老者無一不是在維護著夢同學,那是顯而易見的,雖然,武士們都不明白個中情由,但是,有些事兒,有時候,知道表面就足夠,用不著非要弄個明明白白的,好奇不僅會害死貓,而且會害死人的。
既然,連北上家主都支撐著他夢同學,即使是他夢同學現在不聞不理,躺在地上睡大覺,最終的結果,顯然是要以佐藤先生黯然退步為妥協的。
可是,夢同學卻沒有保持緘默,毅然出來,向潛心大人道歉,完成了佐藤先生認定他應該做的事情。
此舉,連剛才臉上還露出幸災樂禍的健壯兄弟二人都改變了態度,原本的幸災樂禍迅速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讚許,是一種尊敬。
兄弟二人滿世界的打拚,奮鬥,所經歷的鐵與血磨礪,無論是武力的實戰能力還是為人處世的智慧,都獲得豐碩的收獲,以他們的眼睛,如何看不出來,夢同學忽然服軟,不是因為他對佐藤先生的畏懼,而是對他剛才的失禮買單,然後,清理了這一筆帳之後,他獲得了進行下一步的計劃,做一些他想做的事兒——至於,他想做什麽事兒,誰也不知道。連健壯兄弟二人都看的出來了,北上家主和潛心大人及主考官三人如何瞧之不出來?
三人的表情都極是凝重,潛心大人強顏一笑,道:“不打緊,北上家族看的是人的實力,而不是看他的表面禮儀。”
夢同學雙拳一抱,道:“謝過大人。”
潛心大人點點頭,向他揮了揮手,示意他可以退回隊列。夢同學卻是沒有退回隊列,慢慢的轉過身來,看著佐藤先生。佐藤先生嘴角露出一絲難以掩飾的笑意,仿佛打了一場大勝仗一般,準備班師回朝,對夢同學展現了一個譏諷的表情,好像在說,我就是侮辱你你,你還怎滴?咬我啊!?
他轉身便要退下。
“等等——”
夢同學忽然對著他的方向說話了。
佐藤先生腳步一頓,沒有回頭,冷冷道:“你在叫我嗎?”
夢同學道:“是的,佐藤先生。”
既然,人家都那麽有禮貌的喊他先生,也確定了對話的對象的確是他,他如果聽若罔聞,在眾目睽睽之下,那顯然的非常沒有素養的表現。
佐藤先生一向以高素養為標榜,他自然不會自己砸掉自己的招牌的。故此,他緩緩轉過身來,目視夢同學,臉上露著一絲不屑,道:“何事?”
噠噠噠噠噠噠噠噠噠......
夢同學慢慢的向他走過幾步,跟佐藤先生之間有十尺的一段距離。
他站住了,然後,淡淡道:“佐藤先生,你要我做的事兒,我做了麽?”
標準的九十度角鞠躬,在座之人,有目共睹,不容否認。
佐藤先生點點頭,道:“你做了。”
夢同學道:“不知佐藤先生感覺還滿意不?”
佐藤先生道:“還算是差強人意。”
夢同學道:“也就是說,你是比較滿意的,對嗎?”
佐藤先生這個時候,可以說不滿意嗎?人家道歉了,潛心大人不僅接受了道歉,也明說了,北上家族看重的是人的實力,而非表面的禮儀。如果,他還在為此事糾纏不清,不說別人感受如何,估計,自己都會被自己惡心死掉。
所以,他只能夠盡快把這攤子事摸將過去,點點頭,道:“滿意。”
“OK!”夢同學彈了一個響指,然後,幽幽道:“佐藤先生,您讓我做的事兒,我完成了。現在,該算算我們的帳罷。”佐藤先生微微一愕,道:“我們有什麽帳要算?”
眾人心弦一緊,暗道:“來了,來了,果然,他要為他行下一步作出鋪墊才服軟啊。”
北上家主和主考官對視了一眼,都看見了對方眼神的詫異和複雜。
下邊隊列八人的臉上更是一片震驚。
即便是酒井安德,也露出不安神色。
畢竟,人家佐藤先生是北上家族的護衛總管,身居要職,沒有極高的本事,如何能夠駕馭來自江湖本領高強本性桀驁不馴的武士們呢?
夢同學要跟佐藤先生算帳,豈非要挑戰與他?
在眾人思緒各種翻滾之時,夢同學淡淡道:“佐藤先生口吐不雅之言,侮辱與我,莫非,那麽快就忘掉了麽?”
佐藤先生冷笑一聲,道:“我就是侮辱你,你有怎滴,支那豬!”
也不見夢同學動怒,只見他一字一字道:“佐藤先生,是時候,教你怎樣做人啦。”
霍然,夢同學如同一個瘋子般跳起,手舞足蹈,又好像在半空中表演一段別開生面的舞蹈。誰都沒有見過這種近似瘋子搖搖擺擺的舞姿,不說其他吃瓜觀眾口瞪目呆,便是局中人佐藤先生也呆頭鵝一般望著空中的夢同學幾乎要喊出“大夫快來把這瘋子架走”的話。
只是眨眼之間,夢同學的身子降落下來了,就落在佐藤先生的面前!
額?
他是何時落下來的呢,他的手上何時拿著脫掉的鞋子呢?
佐藤先生真的不知道!
他真的沒有看見, 夢同學是如何在半空中把他的鞋子脫下然後拿在手上的。
現在,他只是看見了,他的面前布滿著一片密集鞋影,劈頭蓋臉的打著他的臉——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
啪啪啪啪啪啪啪——
好像誰家舉辦喜慶之事一串串鞭炮被點燃了一般。
佐藤先生,這位一向以自己的高超武技傲嬌的偉大武士,面對狂風暴雨般瘋狂的鞋子抽打著臉蛋,他的腦子裡面除了鞋子鞋子鞋子,還是鞋子鞋子鞋子鞋子鞋子鞋子......沒有任何別的想法,更組織不起有效的反抗手段,一雙手握著拳頭似乎被某種魔力定格在空中,又似一串串的砸打,已經被打蒙了,完全遺忘了他還有手這樣可以反抗的工具。
挨得佐藤先生高大的身軀推金山倒玉柱轟然倒地,夢同學慢悠悠穿回鞋子之時,眾人終於見識了,在某種核定的情況之下,人頭和豬頭,其實,也沒有什麽區別的,關鍵在於你願不願意變成豬頭而已。
現在,偉大的武士,佐藤先生,他的臉龐之極度誇張的浮腫,鼻梁歪塌,兩片嘴唇好像掛著兩條肥大的臘腸,滿頭大小饅頭隆起,看上去,估計,連豬都未必願意與之為伍。
終於,人們又漲了知識,原來,武功高不止要怕菜刀,連鞋子都要敬而遠之——鞋子的殺傷力太恐怖了!
原來,一直為人所忽略的鞋子,具有恐怖如斯的殺傷力!
不行!
一定不許使用鞋子作為戰鬥兵器!
於是,扶桑出台了一項奇怪的隱形規則:比武競技,必須先把鞋子脫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