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抬頭,看見了夢同學那隱藏著深深傷痛的眼神,是如此濃鬱,仿佛鐵錘猛擊她的心窩,嬌軀一顫,手一抖,“哎呀”一聲痛吟,卻是由於樹枝寫字磨去了焦炭,她準備伸進火裡燒焦取其焦炭再行書寫文字,不想一時失神,把手都遞到火焰之上,把玉手燙著。
夢同學一驚,手臂一探,把她的手抓在手上,立刻以清酒衝洗之。
還好,她的武學造詣極高,反應快捷,只是捏著樹枝的手指外露無名指好小指的指背被輕微灼傷而已,以酒水禦去熱毒,片刻便浮起兩個水泡,倘若一般之人,此刻當是把水泡刺穿,放走裡面熱毒之水,便是擱在空氣之中任憑其度過幾個小時,便沒事,不過,夢同學知道那樣會落下疤痕,男人十個九有疤,這無關緊要,而對於一個美麗的女人來說,疤痕卻分外的嚴重,考慮此點,夢同學嘴巴一張,在眾目睽睽之下,把仙子的兩根手指塞進了嘴巴裡面,默運郭玉以前傳授與他的“冰天玉女神功”口訣,從丹田引一絲清涼之氣裹著手指,只是數息時間,取出手指,居然上面裹著一層薄冰。
“好了。”
夢同學輕輕送開她的手,仙子灼痛早消,抽回手指看了看,一臉詫異,又看了他一眼,低聲道:“謝謝。”
那邊的眾人滿臉都是震撼的表情,無法想象,忍士可以口吐飛針也就罷了,怎麽一個熱量運作坊的人體可以違反自然定義吐出冰霧呢?
枝子姑娘倒沒有格外意外,她的內功修為也是偏頗陰柔,雖然讓她辦不到如此程度,但她是知道中土的武功法門萬千,各種奇術異法不勝其數,博大而精深,絕非扶桑只是在傳承的基礎上作了深化改良的單純。
譬如,比較有名的刀法傳家之柳生家族,他們的先祖也是從大唐時期越洋中土,習得唐刀,然後,經過了不知多少代人的努力,沉澱與積累,才出現了柳生靜音此等蓋世刀客。
所以,枝子姑娘反而關心的是仙子的灼傷,同為美女,自然知道女人對於美的追求和看重。
這一刻,她卻是沒有追究夢同學在她面前公然跟仙子那麽親昵的動作,側臉過來,柔聲問仙子:“怎麽樣啦,不會落下疤痕罷?”
仙子看了薄冰漸消散的手指,眉頭微皺,道:“不知。”
夢同學微笑道:“自然是不會的。”
枝子姑娘看著他,道:“既然,你又讓灼傷的疤痕都不會落下,卻是為何不把臉上的疤痕去掉?”
夢同學沒有回答,他的表情一僵,眼神似乎到了極之遙遠的地方,溢出一絲難以掩飾的創傷,當這絲創傷慢慢散將開來的時候,成為了深深的追憶。
或許,他從來沒有想過把臉上的那道傷疤抹去的真正原因,只是不願意抹去那一個魂縈夢繞的記憶而已。
咚!
外面突然傳來一聲巨響。
森村臨條一聲大喝:“八嘎,找死,啊——”
一語未了,卻是他一聲慘叫,似乎遭遇了絕殺性的攻擊。
酒井安德、西村白狼兄弟和後院的幾名高手等十一人立刻旋風般撲身射出去。
廟堂裡面,只有夢同學和仙子、枝子三人還坐在火堆旁邊,沒有任何動作。
薄冰散去,指上的水泡不僅消散不見,而且指節光滑,不見一絲灼傷痕跡,仙子笑臉如花,道:“不錯,不錯。”
她拍拍夢同學的肩膀,道:“以後就跟姐混了,姐不會待薄你的。”
這不是明著撬牆角嗎?
枝子小姐如何樂意,伸手把夢同學扯近她的身邊,道:“他是我的男人,你問過我沒有?我同意了沒有?”
天,
外面都打得熱火朝天昏天地暗日月無光了,這兩個女人居然視若無睹顧若罔聞,還在拉扯一些沒有用處的無聊事端。夢同學隻好投降,舉手道:“兩位大美女,我可不可以出去透透風呢?”“不可以!”
二女竟然異口同聲一齊道。
夢同學真是無語了。
一個是外面那批物資的主人,一個是護送物資的主角,此刻,明明知道有大批匪徒進行殺人越貨搶掠勾當,卻一個二個置身事外事不關己的樣子,夢同學也是醉了。
枝子姑娘淡淡道:“你擔心什麽勁,只是來了六名匪徒,開始,也只是趁所不備,掛了兩人,十一人對六人,倘若還輸了的話,他們就算還活著,明天沒天亮便可以回家種田去罷。”
夢同學直接汗了一把。
他明白她的理念是如此的:他們吃的穿的住的,都是北上家族的,他們和北上家族只是雇主和員工之間的關系,所以,他們是應該負起保護雇主的責任,即便是嚴重工傷又或是殉職,也無話可說。
夢同學不能否定她的理念是錯誤的,只能說,他們的理念比較現實而殘酷而已。
果然,眾護衛沒有讓枝子小姐失望,不消盞茶功夫,便結束了戰鬥。
除了崗哨的森村臨條和後院那個高手被偷襲殺死外,十一人都活的好好的,只有黑田俊雄和高崎尊一二人傷的比較重,一個傷了大腿,一個傷了胳膊,其余者,都完好如初的回來了。
這一役,可以說是完勝。
可是,除了增加兩人為四人參與站崗之外,回來的七人,沒有一人臉色是輕松的。
包括一向狀態淡定從容的酒井安德,他的表情也是一臉的凝重。
眾人坐落之後,默然不語,顯然,都陷入了沉思。
夢同學向酒井安德招手。
“如何?”
酒井安德微微搖頭,道:“來了六人,武技不錯,但這不是重點。”
夢同學道:“哦?”
酒井安德道:“他們只是十八撥人中之一撥,我懷疑,他們之間似乎達成了某個協議,此撥人率先行動,有投石問路之意。”
夢同學輕輕點頭,道“有理。”
他想了想,道:“你把森村臨條和那位兄弟之事記下,日後,把撫恤金送到他家裡。”
酒井安德眼神一亮,道:“是。”
夢同學道:“嗯,就這樣吧。”
酒井安德退了回去,然後,跟後院那位領頭的大漢低聲說了幾句話,顯然是詢問那個死去的兄弟名字和籍貫。
二人低語交流一會兒,那位大漢詫異的抬頭望了夢同學一眼,眼裡居然有了感激。
然後,顯然二人的交流內容為眾人相互傳遞了,壯烈犧牲了,還有撫恤金!
這可是從來沒有過的事情啊!
在以前,他們走上了這一條路,不管是為了生活質量的提高還是為了人生的道路鋪墊,定義是非常明確而殘酷的:這是他們自己的選擇,只是聽任雇主的調遣,即便是把命送掉,也與人無尤。說白了,也就是相互利用關系,誰也不欠誰,死了便是死了!
卻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位夢先生,卻會把他們視作真正的兄弟,體恤與之。
枝子小姐非常不滿,低聲道:“你倒是會做老好人啊,把我家的錢做人情罷。”
夢同學站了起來,淡淡道:“我決不會花北上家族的一分錢。”
枝子姑娘冷笑一聲,道:“你不用我家的錢,你去哪裡拿錢撫恤他們呢?”
夢同學道:“若是北上家族不拿,我夢中遊去偷去搶,也勢必要拿出錢來給他們。”
然後,夢同學大步走出了廟堂。
枝子一呆,道:“夢中遊?他去搶去偷?開什麽玩笑,他以為這兒是他的中土老家麽,說搶就搶啊?”
她似乎向仙子抱怨,仙子淡淡道:“如果是在中土他老家,他根本不用搶或偷,憑他一句話,不知有多少富人立馬把錢送到他的面前。”
枝子一驚,道:“他那麽厲害?他究竟是什麽人呀?”
仙子也是站了起來,道:“你不是剛剛聽他說了,他是夢中遊。”
“夢中遊?”枝子小姐想了下,輕輕搖頭,“似乎聽過,卻是沒有什麽印象。”
仙子眼裡掠過一絲無奈,感覺無法溝通了,一個在中土建立了覆蓋全國的商業帝國之驕子,武林稱尊的超級牛人,到了她這裡,居然沒有什麽印象!
唉,武功卓絕卻眼界短淺,不能不說,是家族體制桎梏之下的產物罷。
仙子也往外走去,枝子小姐喊道:“喂喂,你還沒有回答我,他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呢?”
仙子沒有回答。
枝子想不追之出去,但是,如果如此,說不定,自己的“未婚夫”便會被拐走了,小嘴巴一撅,站起追了出去。
廟堂裡面,安靜了下來。
酒井安德忽然問西村白狼:“白狼君,你闖蕩江湖比較時長,你可是聽說中土夢中遊夢先生?”
西村白狼沒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慢慢爬上一絲恐懼,倒是他的弟弟西村白鹿先回答道:“當然聽過,他......”
西村白狼截口道:“弟弟,你切莫亂說。道聽途說,未必可信。”
西村白鹿立馬閉嘴。
西村白狼兄弟二人此舉卻更引起了眾人莫大興趣。
連那位後院領頭大漢也忍不住問道:“我觀夢先生不是平凡之輩,在中土一定名聲極之響亮。”
西村白狼招架不住眾人好奇眼光的壓迫,長歎一聲,道:“夢先生,又何止僅僅不凡,說句不好聽卻是實際的,他在中土,簡直是一個魔鬼的存在。沒有任何人可以讓他低頭,只有他把他的所有敵手一一踐踏於足下。”
他臉上露出了懊悔的表情,道:“他是中土人,大家都是知道的,稱夢先生,如此年輕的武技如此高絕之人,可笑的是,我居然一直沒有把他跟中土那個夢先生相對照,我真是笨蛋啊!”
酒井安德更是有抽自己一巴掌的想法,想當初,應聘北上家族護衛之時,自己還同情夢先生的不幸遭遇呢,看樣子,要被同情的該是自己啊!
這下,眾人算是安心了,有那個魔鬼,哦不是,是夢先生在,世上,又有何人可以在他老人家的手上搶劫呢?
至於森村臨條二人之慘遭不幸,那卻是怪不得他的,一則事發突然,敵人采取了偷襲手段,防不勝防,純屬意外事故;二則,正如枝子小姐所說的那樣,在損折二人之後,他們還有十一人,倘若對六人都打不過,那真是毫無可用價值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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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黑的夜,細雨綿綿,北風肆虐,掠過廟宇院前的幾棵參天松樹,激越蕩起陣陣波濤湧動之聲。
顯然是風大的原因,所有的血腥味息居然被驅趕的蕩然無存,仿佛,這裡,剛不久前,並沒有發生一場生死血肉搏鬥。松樹下面,馬匹和貨物便安置在那裡,也不知他們從哪裡找來的青草,一些作喂馬飼料,一些稍作系結蓋在馬兒背上作禦寒之用。
松樹之下,四人穿著蓑衣相互背靠著背,默默注視四面方向。
夢同學背著雙手站在廟宇大門口,默默看一會兒,然後,腳步一抬,便要過去。“三少。”
身後一聲輕喊。
夢同學腳步一凝。
窸窸窣窣聲中,一張蓑衣披在他的身上。一雙白玉般的手自後面伸到前面,給他仔細系好。
看著這雙手兒,夢同學心窩一暖,生起幾許柔情,忍不住捏住一隻玉手,輕輕道:“仙子,我欠你太多太多了......”
仙子輕輕道:“你知道的, 我要的不是這些。”
夢同學一歎無語,他知道,可是,他給不了更多啊。
仙子抽回手,道:“三少,這裡不是中土,你萬事都要小心。”
夢同學笑了一笑,道:“對於我來說,天上地下,莫不是閑庭信步,你放心便是。”
腳步聲在後面響起,一個酸味極盛的聲音:“你們倒是恩愛呀,哼,也不怕秀恩愛,死得快。”
仙子毫不示弱,反唇相譏:“有的秀,好過有些人沒得秀。”
枝子小姐氣急了,道:“好好,我決定今晚就把身子交給夢,你便在一旁看著好啦,看你怎麽秀?”
夢同學感覺不能再呆下去了,這兩個女人每次在他的問題之上,便火星撞地球一般失去了恬靜,變得分外無理取鬧,隻得趕快逃跑,否則,當兩個女人著急起來,被她們摁住來個就地正法,那可就出糗大發了。
夢同學走出簷下,緩緩向松樹行去。對於夢同學這種很不負責任的逃逸行為,枝子小姐表示了充分的不滿:“你跑什麽跑,有兩個大美女陪你你不乾,偏要去風吹雨淋的,你是有病罷?”
夢同學淡淡回應:“我要看看我的兄弟。”
枝子小姐一愕,道:“什麽,他們是你的兄弟?”
夢同學道:“對,他們就是我的兄弟。”
枝子小姐還想再說,他們只是一些打工的而已,用不著多麽關心他們。
可是,她的話猶未出口,仙子已經在一旁輕輕道:“你不會了解他的,他的成就,便是他對他身邊的人都視之兄弟,於是,他們也把他作兄弟對待。”
枝子小姐一呆,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