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雪居然停了,天心雲隙之間,灑落一片陽光,雖然在北風激蕩之中不見得可以把溫度迅提升到讓人溫暖如春,但是,至少,卻是讓人感到一種自由心的對生命的感動。 Ω小『說』┡
可是,這內堂裡面,仙子的冷酷而決絕的語氣,卻分明感到嚴冬的酷煞。
腳步聲響起,眾人忍不住扭頭向門口方向看去,卻見一個黑袍中年漢子一臉凝重的急促而入。
竹原君“咦”的一聲,道“觀月單昂?他不是在南縣呆著嗎,怎麽忽然回來啦?”
中年黑袍漢子大步跨進門檻,便是向仙子彎腰一個鞠躬,道:“仙子大人,在下有事稟報。”
仙子似乎有點兒意外,道:“觀月君,你深居南縣,與總部多是書信傳達,這次,怎麽親自回來啦?”
觀月單昂道:“仙子大人,事太過突然,而且牽連意義極大,我怕書信來往時間過長,來不及安排妥當,難以應付當下的局面,便親自日夜兼程跑回來啦。”
仙子道:“生了什麽事情?”
觀月單昂道:“兩天之前,也就是在下起程之前,軍部忽然出動了大批高手,打進北上家族,把整個北上家族清剿掃蕩啦。”
眾人皆是面色大變。
即便是心中早有預見的仙子也不由動容。
清水河一役,北上家族聯合伊賀派對她的絕殺狙擊,三少是絕對不會放過的,之所以還跟枝子小姐乃至北上家族沒有立刻翻臉,而是和岡田一郎達成了協議,一切都是為了她。
而如今,想必他也獲悉了她門中生叛變之事件,許是,認定了岡田一郎單方面撕毀了協約,便不再有顧忌,對北上家族再不留情,動軍部力量,把北上家族傾覆。
不過,仙子總是感覺到,此事裡面應該還隱藏著一些未知原因,試想,三少技冠群芳,尤其廢了一代少年英傑皓月少爺的驚心動魄一戰,更是震懾力巨大,再加上獲得武尊之稱,風頭一時無兩,精明的岡田一郎決計不會在這個時際先行一步單方撕毀他們兩人之間的協定的。
難道是三少聽到消息之後,沒有作任何追究,便憤恨出手了?
這雖然有悖於三少行事嚴謹習慣,但是,在這扶桑,他的可以動用的資源究竟有限,或許,等之不及信息的確認,便先動手段了。
嗯,也唯有這個比較合理的解釋了。
仙子心思百轉,看著觀月單昂道:“北上家族府邸之中,高手也該是不少啊,好像北上家主北上一顧,還有三名如北上潛心一般高境界的長老,甚以及山本老人,這幾人,都是一等一的高手啊,光對付他們都很不容易。更何況,枝子小姐乃北上家族百年不出世的武學奇才,她的母親也是一身武技深不可測,甚至,有人說,她母親的武技很可能越了枝子小姐,只是她一向深藏而不露而已。”
她眉頭微皺,道:“如此一股實力,軍部要清剿的話,倘若不聯合其他家族勢力的話,未必可以輕松拿之下來。”
觀月單昂點點頭,道:“正是。參與清剿北上家族的人,除了軍部大批高手,還有長谷川家族的十多名高手參入其中。”“長谷川家族,”仙子神色微微一凝,然後,很快明白過來了,長谷川家族和北上家族據勢同在一方,雖為共同集團服務,其實卻是明爭暗鬥無數,在這個顛覆北上家族可壯大自己勢力,獨霸一方的大好時機,他們又怎麽會放過呢?
北上家族和長谷川家族,他們的實力原本只是相差不多,這數年以來,讓北上家族壓上長谷川家族半籌的最大因素,只不過,是由於北上家族出來了一個武學天驕枝子小姐,讓他們的家族因此獲得倍加重點優待而已。
仙子輕輕一歎,道:“有長谷川家族的參與,北上家族覆滅之事,卻真是不可挽回啦。”
她猶豫了一下,道:“那麽枝子小姐呢?”
傾巢之下複有完卵,這個道理誰都知道。
在大型戰爭之中,個人的單兵力量作用通常是意義不大的,能夠全身而退已相當了不起,諸如那等萬軍之中取敵將級如囊中探物者,不是說絕對沒有,估計已經到了三少那種接近於神的境界罷。
憑一己力量左右整個戰局走勢的高手,更非一般武夫所能。
北上家族聯合伊賀派對她設局狙殺,枝子小姐更是參與其中,她原本對她恨極才是,可是,很多時候,那個靈氣清秀的女孩又讓她生生把心中怒火熄滅,恨不起來。
所以,幾乎,連仙子都不知道,在這個時候,她居然第一時間想到的人,居然會是那個參與謀害過她的女孩。
觀月單昂道:“她失蹤了。”
仙子心裡竟然莫名其妙的一松,道:“她失蹤了?消息準確嗎?”
觀月單昂道:“是的,事情是生在深夜,次日,全城張貼通緝枝子小姐的通告。在下暗裡打聽,原來,卻是當夜大火焚燒了整座北上家族府邸,激戰之中,枝子小姐和如伊夫人交鋒之際,看見了她的母親受到幾個高手的圍攻,深陷險境,她一時分神,著了如伊夫人的火山掌一擊,掉落火中,而當如伊夫人準備追加致命一擊之時,忽然一人從天而降,躍身火中,抱起枝子小姐,一劍逼退如伊夫人,消失的無影無蹤。而據如伊夫人所說,枝子小姐身受其火山掌之火毒,絕對不宜長途顛簸,那會加她體裡的火毒激,灌入心臟,即便是大羅金仙也斷難治愈。故此,枝子小姐一定被隱匿在城中或城郊附近之處。”
仙子沉吟道:“能夠一劍把如伊夫人逼退的高手並不多,莫非會是岡田一郎?”
觀月單昂點點頭道:“私下,很多人是此般猜測,不過,如伊夫人卻沒有說,只是把長谷川家族的高手大量調入城中,廣布眼線,似乎鐵了心要掀出枝子小姐。”
仙子想了想,道:“很有可能,如伊夫人會把握這個機會,把一些平時不買他們長谷川家族帳的小型勢力清理掉,你先回去,讓大夥安靜下來,靜觀其變。雖然,我們有軍部這層關系,她萬萬不敢輕易動,但是,當一個人被勝利膨脹了之後,心智生蒙塵障礙,什麽糊塗事兒都會做出來的。”
觀月單昂道:“是,大人。”
仙子揮了揮手,道:“你回去罷。”
觀月單昂點點頭,退了出去。
沉默。
仙子視線微抬,掠過十人,緩緩道:“關於秋山枯寂和安西胡丹此兩人的執行懲罰,竹原君,此事便交給你,怎麽調度合適人員,你自己決定。”
竹原君點頭道:“是。”
仙子準備起身,右邊一個灰衣漢子道:“仙子大人,鄙人聽說,去年在中土殺害我們五位大人的凶手夢中遊到了扶桑,卻是不知是也不是?”
仙子目光一凝,看著中年漢子,淡淡道:“手塚君,你想說什麽?”
該漢子手塚君道:“倘若不是五位大人為其所害,我們剛柔流派何致走到今日形勢滑坡,被伊賀派欺負的不堪地步!”仙子冷冷道:“你的意思,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我這個代理人的失敗,導致遭受欺壓麽?”
手塚君微微一窒,而坐在他下的一個灰袍青年淡淡道:“大人,依在下看來,手塚君未必質疑大人的領導能力,而是,那姓夢之人,的確對本派製造了極大的傷害,如此仇人,遠在中土,我們鞭長莫及,顧及不上便也算了,可是,現在,如果,他來到了扶桑,我們卻聽之任之,便是我們這些在座之人深知大人為了顧及大局著想,不願值此多事之秋多樹強敵讚同大人的意向,可是,底下的千百門徒,他們會作如何想法?放著大仇人視若無睹,而對迫於無奈叛變的同門卻不遺余力的打殺——怎麽也要給他們一個合適的說法是吧?大人以為如何?”
仙子冷笑一聲,道:“一個合適的說法?嘿嘿,他們是瞎了,還是聾了,沒聽說夢中遊已經是武尊啦?相葉君,武尊的意義,你們不會比我了解的少吧?”
相葉君也是一窒而沉默。
他當然知道,武尊,乃幕府政權和軍部都承認的編制人員,也就是說,實質上,已經屬於國家在編官員,跟國家官員對掐,無疑是跟國家機器作戰,即便是剛柔流派一直都是為軍部培養和輸送精英,但是,當兩種關系生碰撞的時候,軍部會把他們這種行徑視作的持寵而嬌,挑釁軍部的和幕府權力機構的尊嚴,果斷的將之撲滅。
或許,有同學質疑,剛柔流派不是大將軍這一派勢力集團的軍隊最大後盾嗎,怎麽會自毀長城把他們消滅了呢?那麽,以後怎辦啊?
其實,剛柔流派和這個集團的關系,宛如一個國家和印鈔銀行的關系,金融勢頭好了,他們製造出來的鈔票被價值極高的使用流通於社會商業市場,可是當他們轟然倒塌之後,莫非,人們就不能再做生意了嗎?
當然不會,國家當會把另外一家推之上去,印製鈔票,重新走上市場。
也就是說,剛柔流派倒了之後,軍部可以把另外一個門派推上來,代替他們的位子,繼續為軍部效力。
而且,還須認清一個事實,武尊,是整個幕府權力機構,無論是大將軍一系,還是保皇派,或是聯盟集團,都是給予承認的,三個派系明爭暗鬥甚至戰火紛飛,這只是他們三個宛如兄弟關系的私下爭奪財產繼承權,你挑釁他們制定的規則,那是對他們徹底的否認,好像對他們說:那些東西不是你們的,我們做我們的,你們管不了!
可想而知,那麽做的話,剛柔流派面對的,絕對不是夢中遊和他身後的軍部勢力,而是,整個國家機器的碾壓,那個時候,伊賀派合理合法的光明正大的聚集無數大家貴族勢力,堂而皇之的對剛柔流派實行毀滅性打擊。
其實,這些道理,根本用不著仙子提醒,在座之人,絕對沒有眼瞎耳聾之人,夢中遊成為武尊他們不會不知,對付夢中遊的惡果,他們也不會傻傻的不知。
顯然,在此時刻,手塚君和相葉君相繼提出向夢中遊報仇之事,實在是酒翁之意不在酒,而是另有所圖。
仙子何等冰雪聰明,拿眼在手塚君和相葉君二人身上掃了一眼,淡淡道:“你們,想逼宮?”
竹原君和另外七人立刻憤然怒視,甚至,竹原君和兩個藍袍女子都手按刀柄作勢欲動。
須知,自打去年五位當家為了賺些外快幫補家用遠涉中土不幸遇難之後,整個剛柔流派都是仙子大人一力支撐,依然在門派無數的扶桑強勢屹立,並與伊賀派分庭抗禮,兩分天下。
仙子大人武功造就的輝煌成就,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也正因如此,伊賀派才視仙子大人骨鯁咽喉,除之而後快。
倘若仙子大人被“逼宮”而遜位,剛柔流派勢必如大廈傾覆,很快埋沒塵埃。
手塚君和相葉君二人身子一顫,“逼宮”?那豈非成為了顛覆本門之莫大罪人,他們如何敢承受千百名門徒的唾棄、指責和追殺?!
相葉君大聲道:“大人,您想差啦!我們不是對您不滿,而是,而是......”
他表情難堪,似乎有些話兒難以說之出口。
仙子道:“怎麽滴,說下去啊。”
手塚君長歎一聲,道:“還是讓鄙人來說罷。”
他微微一頓,目視仙子,緩緩道:“大人,其實,我們都知道,這個時候,我們實在不宜對付夢中遊,但是,鄙人鬥膽問在座的一句,難道你們下面的弟子私下都沒有任何怨言嗎?”
包括竹原君在內的七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僵住了,事實證明,手塚君說的沒錯,當獲悉他們的仙子大人護送北上家族的物資去武田大人掌管的大名城,竟然和殺害他們五位當家的凶手同行之後,他們都非常困惑和忿怒。或許,可以理解當時不出手報仇是由於共事一主,患難共濟,不得不作出暫時的妥協。
可是,之後呢?
大半個月以來,也沒見仙子大人提及報仇之事,莫非,她已經忘記了嗎?
手塚君又道:“我們在座的許是可以理解,甚至接受,但是,底下的弟子們不會去考慮那麽遠,他們之是以為,大人失去了熱心,同時,也讓他們冷了心。人心不穩,基石不定,此當是團體之大忌。”
仙子神色一緩,沉聲道:“那麽,依你之見,卻該是如何是好?”
手塚君道:“據坊間傳聞,大人和夢中遊私教極深,卻不知是也不是?”
仙子淡淡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手塚君道:“不管是也不是,都不太重要,下面的弟子們,他們只是想看到大人一個表態而已。”
仙子道:“怎麽表態?”
手塚君道:“大人如果真的要做,那是很簡單的事兒,只需放話出去,跟夢中遊約戰一處,便可以輕松的斷去了所有人的胡思亂想。”
仙子沉吟不語。
其實,一般說來,手塚君傳遞這門下弟子們的訴求,很實在,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穩定人心的絕佳手段。
只不過,仙子緩緩起立,神情疲倦之極,仿佛只是僅僅片刻,便被盜竊了十年青春歲月,臉色都蒼白了,她的聲音也顯得分外疲倦不堪,輕輕道:“你們可是知道麽,倘若沒有夢中遊,在清水河一役,你們已經再看不見我仙子啦。”
她慢慢的走著,慢慢道:“我從來都沒有忘記他是我們剛柔流派的仇人,但是,我更不會忘記,他是我的男人......”
她的身影慢慢的走出了內堂,可是,她的聲音很是慢慢的在空氣之中傳遞:“你們喜歡怎麽樣就怎麽樣罷,我已經累啦,呀呀,真的好累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