據千額總阿禾之語,原來,緬甸方忽然冒出一支戰力強悍的部隊,這支部隊人數不多,粗略估算只有七八十人,可是,這支部隊卻個個都具備飛來飛去的神奇技術,並且,身手敏捷,武技精湛,常常隱匿與叢林之中,神出鬼沒,一擊必殺,然後又消失的無影無蹤,無跡可尋,這樣,給元軍製造了極大的困擾,不便以元軍的神作戰習慣推進深入,甚至,好像阿禾這支千人部隊,已在這種鬱悶之極的作戰方式中,被狙擊了近半,剩下了六百余人,倘若,按照如此情況繼續下去,被完全吞噬掉了,也不是不可能的。WwΩW.LieWen.Cc
故而,他不得不向朝廷求援。
援軍來是來了,不過,卻僅僅來了這麽一百人,嗯,加上夢同學和秦將軍,以及阿牛三人的話,滿打滿算,也就是一百零三人。
阿禾心裡難免有些失望,他原本以為朝廷會派遣一支武林高手支援部隊過來的,雖然明顯看的出來這支百人援軍部隊個個精神極佳,鬥志昂揚,戰力該是相當不俗,但是,他們也是普通軍士,在敵方那支神秘的部隊面前,顯然,也是不夠看的。
這一夜,秦長天將軍和阿禾在臨時指揮部的帳篷裡面研究著作戰策略,夢同學坐在個樹丫上,手中捏著酒壺,悠悠蕩蕩的,倒是蠻愜意的,似乎,他不是來打仗而是來旅遊的。
蹬蹬蹬蹬蹬蹬——
阿牛的身影慢慢的出現了。
他緩步來到樹下,沒有抬頭,只是忽然歎息了一聲,卻是無言。
夢同學手一松,酒壺墜落,阿牛手一探,握住了酒壺,仰起脖子,喝了一口,足下微微一跺,身形飄起,坐在另一個樹丫,與夢同學對面相坐。
他一邊將酒壺遞還給夢同學,一邊道:“三少,貌似,我從來沒見過你緊張的樣子,我真心想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
夢同學道:“因為,我懂得,如果當真有讓你緊張的事情生了,即便是你再加緊張,也緊張不出任何效果來的,反而,會自亂陣腳,為勢所趁。”
阿牛道:“嗯,這話,將軍也曾經對我說過。不過呢,將軍的緊張雖非表現在臉上,卻是灌注於他的行動之上。好比此次,將軍貌似也很淡定,但是,晚飯之後,他便立馬主動找上千總大人,跟他探討戰事。”
夢同學道:“或許,這就是我和將軍的區別所在罷,他以行動說話,坐上了將軍之位,而我,什麽都不想不做,就只能做一個江湖遊蕩散漢嘍。”
阿牛幾乎出自本能的搖搖頭,道:“三少,這不是你。”
夢同學倒是詫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阿牛,你對我還有不同的看法?那麽,我應該是怎麽樣的呢?”
阿牛深深看了他一眼,道:“雖然,我跟三少相識時短,但昔年江南之事,然後京城事件,我所知不多,卻也深知,三少每行事之前,皆是謀而後動,絕非尋常江湖魯莽之輩可比。也就是說,此次緬甸之戰,以三少的習慣,當不會貿然隨同深入作戰的。”
夢同學苦笑一聲,道:“阿牛,如果我說,在我的計劃之中,沒有這次作戰準備,只是被皇上忽悠了,你相信嗎?”
阿牛微微一愣,低頭沉思,沉默了。
過了好一會,阿牛忽然抬起頭,凝視夢同學,緩緩道:“三少,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不是皇上必須你一起共赴緬甸戰場,將軍是不是會死在西北軍營?”
夢同學沒有立刻回答他,喝了口酒,蓋上塞子,才緩緩道:“阿牛,恐怕,是你理解有誤,又或是你刻意回避某些東西,在西北軍營,是將軍要我死,而不是我,好嗎?”
阿牛表情一僵,沉吟片刻,神色凝重道:“三少,或許,有些話我阿牛人微言輕,不足資格跟你探討,但是,卻又是如刺梗喉,不吐不快。”
夢同學道:“你說。”
阿牛道:“前段時日,三少身在京城,估計已經獲悉了很多事情,或許,三少會由此對將軍產生諸多不滿或誤會,但是,究竟,蒙古人把我們大漢江山破壞得一團糟,戰火過處,民生塗炭,幾多家庭灰飛煙滅不說,便是我們整個漢族大家庭都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滅絕性屠殺,這種種惡行,但凡漢家子弟,都當得挺起胸膛,哪怕是,拋頭顱,灑熱血,守護我們自己的家園......三少,你認為呢?”
夢同學道:“漢家子弟心懷熱血豪情,我自然尊敬無比,可是,三年前,那個村莊,整整一百多條人命,又怎麽說?”
阿牛道:“當時,是......”
夢同學冷冷道:“其實,那僅僅是要唐崩的投名狀而已。再說了,即便是,你們那份文件真的丟失了,就必須把全村的百姓盡皆屠殺了麽?”
阿牛道:“如果真的文件丟失了,消息一旦走漏,死的人就更多啦。”
夢同學淡淡道:“不管這怎麽說,你們把所謂的民族英雄榮耀的光環掛在自己的身上,卻要無辜的百姓以此買單,說到卑鄙無恥,便是蒙古人都不如,至少,他們是打著光明正大的搶掠旗幟,南征北戰,以強悍的戰力掃蕩和征服。”
阿牛想了想,道:“三少,其實,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夢同學道:“哦,什麽事?”
阿牛道:“傅單灑亦是中了絕命蠱,也參與了屠殺事件,何故,三少卻對他網開一面呢?”
夢同學緩緩道:“洪進手洪大人說過一句話,他說,當今朝廷,為官正直的漢人太少太少了,如果飽受戰火摧殘的百姓們在生活上再見不到某些希望的話,他們便會喪失掉最後的生存意志,喪失掉最後的血性和鬥志,最終落得個行屍走肉碌碌無為,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被大浪淘沙,逐漸淹沒了所有的民族文明文化——故此,必須要有一些人站出來,哪怕是被指責被唾棄,也務必要點亮那一盞燈,照亮哪怕是一絲的光明。”
阿牛點點頭,道:“原來如此,我本是相當納悶的,你既然查出了那麽多東西,不可能不知洪進手跟木靈道暗中勾結的,卻不僅沒有除掉他,反而將他保護起來,帶回江南。對比之下,三少也是為了我們漢族薪火相傳,做的不動聲色的,手段卻是較將軍高明多了。”
夢同學輕輕一歎,道:“我不是聖人,也不是救世主,我只能略施綿薄,盡自己一份心意罷了。”
阿牛正色道:“三少,我阿牛代表天下間的漢家子弟感激與你,你做得已經很多很好啦。只是......”
他微微一頓,道:“我阿牛生平沒有求過誰,三少......”
夢同學截口道:“夜深了,阿牛,我也累了,有什麽事兒,明天再談罷。”
阿牛眼裡掠過一絲失望和複雜,道:“三少.....”
夢同學一躍而下,拍了拍衣服,邁動步伐,便向他的帳篷走去。
剩下阿牛一人在樹丫上愣愣的呆,眼神閃爍,複雜之極。
然後,也是一躍而下,卻是向指揮部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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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同學剛剛熄燈睡下,帳外卻響起了秦將軍的聲音:“三少,睡著了嗎?”
夢同學回應道:“剛剛躺下,有何要緊之事麽?”
秦將軍道:“阿禾千總想跟你商量些事兒。”
帳外一把粗獷的聲音道:“既然三少已經睡下了,便明天再商議罷。”
是千總阿禾的聲音。
這個深夜時分,倘若不是極為重要的事情,秦將軍和阿禾千總決計不會雙雙親自來找他的,這一點,夢同學倒是明白的。
所以,他立刻道:“將軍和千總稍等,我馬上起來。”
此事乃初夏季節,且西南氣候較溫和,密林之中更是悶熱,所以,穿戴不多,夢同學隨手抓過枕邊長衫披上,點亮了燈,掀開門簾,便見秦將軍和阿禾二人正站在帳外門口等候著。
“請兩位大人裡面說話。”夢同學抬手道。
二人微微點頭,鑽進了帳篷裡面。
阿禾掃了一眼簡陋布置,樹葉子鋪墊的地上鋪著一塊較為厚的毯子和一條薄薄的被單,微露歉意道:“三少,這是行軍臨時簡陋備套,卻是讓你受苦啦。”
阿禾是個四十出頭的精壯漢子,阿禾出身傣族,他本是金齒部千額(注:今雲南盈江東北)地方領,該地早些時候是元朝和緬甸的交界緩衝點,而緬甸王卻一直視其為緬甸之附屬,不料,隨著元軍東征西戰,剽悍的戰力所向披靡,為了免受戰火塗炭之苦,阿禾毅然選擇了投誠元朝。
然而,如此一來,卻惹惱了緬甸王,認為阿禾叛逆與他,於是,對阿禾領導的這片地區動軍事攻擊,妄擬以武力迫使阿禾屈服,重返他的懷抱。
但是,阿禾能夠坐上當地領這個位置,他的才智豈是平庸之輩?
阿禾絕對不是一個笨蛋,他可以想象的到的,如果他這邊剛剛投誠元朝,轉身又叛離出去,強悍的元軍絕對不會放過他的,到時候,他逃都沒有地方去,緬甸?開玩笑吧,那個小小的一塊,倘若元軍狠起來,都不知夠不夠塞牙縫呢?
事實上,如果不是忽然冒出那麽一支神秘的部隊,憑阿禾自己所組織起來的千兒八百個戰士,都很有信心把他們揍個臉青鼻腫的。
所以,最讓阿禾糾結的鬱悶的苦惱的,便是敵方那支神秘的部隊。
偏偏,秦將軍雖然帶來了一百名戰力不俗的戰士,但是,貌似,顯然,也於事無補呀。
所以,在秦將軍的提議之下,他隻好親自來求教夢同學了。
因為,秦將軍說了,別看三少年紀輕輕,貌似個尋常書生, 實則,他乃當今武林之中少有的高手,有他在,什麽神秘的東西,都勢必無所遁形,成為一堆廢物渣滓!
額,敢情,被秦將軍坑了。
夢同學原本抱著搬凳子瞧熱鬧的悠閑計劃,顯然被無情的破壞了。
夢同學無語了,然而,人家阿禾說的好,他雖是傣族子弟,但是,華夏是一個各族人民組合而成的大家庭,為了這個大家庭興亡,匹夫有責!
夢同學被震撼了。
然後,他腦袋一熱,拍著胸膛道:“這支所謂的神秘部隊,就交給我吧。”
阿禾感激涕零。
雖然,他依然很是懷疑夢同學的能力是不是和他話一樣牛叉,但是,光憑夢同學的擔當,他已倍感欣慰了。
於是,這一夜,夢同學沒有睡成覺,抓起注滿酒的酒壺,和兩張烙餅,便鑽入了黑夜的叢林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