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地區的夏夜頗為涼爽，但穿著汗衫的青年卻輾轉反側，他仿佛自言自語又仿佛問著身邊的人，“聽說萬戶要分房了?”

“分就分唄，有啥大驚小怪的。”女青年嗓門挺大，聲音挺粗獷，一點沒有小家碧玉，婉約之美的感覺。

她撩了一下頭髮，轉過身臉對臉說道，“我問三叔了，他說別看萬戶要分什麽房，他們是合資企業。你知道什麽是合資企業麽?就是外國老板的產業，曰本鬼子能有好人?別看他們現在搞得風風火火，那是為了收買人心。我看呐，不出三年，他們這個萬戶就要完。”

“嗯，你說得對，我看的太近了，被假象唬住了，長遠看還是種地好，有地就有吃。那幫去萬戶的真是蠢，被忽悠瘸了。”男青年說道。

“奮青，你這麽想就對了。”朱浩華對著丈夫說道。

再無言語，小小房間沉默無聲。

突然的，毫無來由的，伍奮青的舌頭刺入了朱浩華的口內，狠狠地抽打起朱浩華的舌頭。

朱浩華不甘示弱，舌頭仿若遊蛇般靈活，近身纏住入侵者，一推一挑，吹響了反攻的號角。

“嗚嗚……”

唇槍舌劍，神龍擺尾。

兩人比試武藝，沒過一會，就全是“嗯嗯啊啊”的聲音了。

雖說這個年代有電視了，但是小兩口日子過得緊巴巴還買不起。

夜間甚是無聊，造人算是最實惠，最樸素的娛樂活動了。

“等等……這……這個……”

朱浩華大汗淋漓，伸出胳膊，從床頭拿了一個小袋子，露出裡頭的橡膠製品。

“對……對！”伍奮青氣喘籲籲，手忙腳亂套上道，“隻……隻生一個好。”

上(和諧)海這幫老男人在火車軟臥車廂聊天打屁沒有持續太久。

火車開了二十多個小時，蠻無聊的，有的隨身帶了瓶白酒，沒事喝一口，迷迷糊糊也算熬過來了。

不喝酒的，帶了本書還能看書，每到一個車站，能趁著停車的時候出去透透氣，買份報紙，買點零食。

書也看不下去，睡又睡不著的，只能坐在火車上，看著外頭不斷退去的風景發呆。

許銀東拿著一根鉛筆，在報紙上畫來畫去，大抵是一些電器元件的結構圖。沒啥深奧的原因，就是純粹的磨時間。

“還好咱們還年輕，這要是五六十歲這麽折騰一趟，也夠受了。”老趙說道。

“對了，好像跟咱們一起來的，確實沒有老一輩的人，萬戶能想到我們，就想不到老頭子們麽?”老王一直躺在床上發呆，聽到老趙的聲音搭話道。

“不知道，沒聽說。要是萬戶真那麽有錢，咱們做的是軟臥，老頭子們豈不是要坐飛機?”老趙說道。

剛才停車，老弟買了三斤黃瓜，他沒說話，就在那“哢噠哢噠”啃黃瓜。

別看上車都二十多個小時了，他們這些人依舊不知道萬戶，到底什麽樣。現在所說的一切，都是毫無根據的猜測，做不得數。

——————

軍伍出身的余鐵成，負責接待新人。

從車站接回這些人的時候，余鐵成發現他們的臉上，除了旅途的疲憊外，還有的就是興奮。

他們不是沒有見過世面，本身出來的廠子或大或小，但最少的都有五百名在職職工的規模。

再加上前些年國家重視，底子很厚，看萬戶，雖說有些仰望，但也沒妄自菲薄。

與他們的廠子比起來，萬戶顯得“更高科技”。幾棟現代化的廠房，數棟居民樓，還有一片正在施工的工地。

這裡的樣子，無疑很符合與萬戶為他們提供軟臥車票時的闊綽。

原先不肯來，聽聞了先來者嘴裡的好，又見到了真的萬戶，他們終於放下心來了。更何況還是合資企業，與國企相比似乎不差什麽。

“老許啊，我看著萬戶不錯啊。”下車汽車的老趙，沉著面色，摸著下巴冷靜地說道。

老李指著場地上的一箱又一箱等待運走的貨物，“我看也不錯，這麽多車來來往往，應該錯不了。”

許銀東倒是沒有著急說話，他觀察的不是場地，也不是木料，而是人。

他看著動作麻利，進進出出，風風火火都像帶著風的萬戶工人，想了想點了下頭，說道，“是不錯，但還得看看。”

參觀。

萬戶掏的是真金白銀，把大家請過來。一張車票百來塊，算上食宿和往返，每個人頭上萬戶都花了最少三百塊人民幣。

大家工作的時候，普遍一個月工資也就五十來塊， 就是拋掉好奇心，光憑萬戶這花的相當於半年工資的經費，也要給他們面子，耐著性子參觀完。

余鐵成在前面中規中矩的介紹著，看起來有些不善言辭。

他在那自說自話，解說著現在萬戶的制度，以及來這有什麽好處待遇。

“各位若是有心留下，萬戶的工資，可以以各位原先的工資為基礎翻一倍。並且，也和現在萬戶的工人一樣，多勞多得，這兩倍的工資只是基本工資。要是像研究所裡的同志們那樣，開發出新產品，還有額外的獎勵。”

余鐵成趁著介紹廠裡設施的空隙說道。

早有準備的眾人，依舊炸了場，他們壓低聲音，語言急促的和身邊的人小聲討論。

這個待遇在他們看來不太正常。工人進了廠子，這輩子就是廠子的人了。生老病死，衣食住行就都歸工廠管了。

萬戶工資開的這麽高，是不是他們有什麽地方有問題?不少現在腦子不太清楚的人，已經開始用膝蓋想萬戶會有哪些問題了。

余鐵成不太擅長與人交流，但勝在可靠，今天到場的人他不知道有多少能留下。

到場的有四百多人，意味這四百多個家庭，不光孩子要教育，配偶也要安排工作，多提供的四百個誰都能乾的工作崗位，對萬戶也是小小的負擔。

當然，這些都不用余鐵成管，余鐵成要管的是在他們參觀的時候，隻讓他們看到想讓他們看到的，做好保密工作。

剩下的事情，就等高橋回來解決。

沒錯！高橋又回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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