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好,薛迎春從半響午出門,就沒有再進入這間屋子,不然何長纓真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薛迎春,那絕對是度日如年般的煎熬。
到了正午時分,客棧的夥計端著一個髒兮兮的舊馬桶,烏突突的馬桶蓋子上面放著一小盆海帶排骨湯,一小碗粒粒飽滿噴香的白米飯,還有一小碟的開胃醬鹹菜。
看著何長纓真是又餓又惡心。
“別別,你放下,你放下。”
看著客棧夥計一臉扭曲的忍著笑,端著舊馬桶就要朝床頭何長纓的大腦袋旁放,何長纓就失色的驚嚷了起來。
“尊客,我不正是要放下麽?哈哈——”
那個客棧的夥計說著話,實在忍不住,就放聲哈哈的大笑起來。
“臥槽!你聽不懂人話是不?你-放-下-來!”
何長纓就算是個傻子也知道這個家夥是故意的了,頓時氣的滿臉血紅。
“呵呵,這是左廂三舍方家娘子特意交代過的,尊客這可不怨我。”
客棧夥計一看何長纓氣的變了顏色,就不敢再開玩笑了,連忙把髒馬桶放到牆角,把米飯鹹菜排骨湯好好的放到桌子上面。
然後賠笑說道:“尊客需要方便只需要在馬桶裡解決,每天早上送饅頭稀飯的時候我會順便把馬桶帶出去洗刷。”
“出去!”
一聽夥計說是薛迎春的意思,何長纓就沒有了脾氣,把這個齷齪的夥計轟出去,本來想硬氣不吃這馬桶上的食物,不過肚子確實餓的厲害。
無奈之下,何長纓隻好伸長手把桌子拉到床邊,開始吃飯喝排骨湯。
海帶排骨湯滋味鮮美,白米飯糯軟彈牙,醬鹹菜酸辣爽脆,吃得何長纓胃口大開連呼過癮,很快就把那些不愉快的事情放的一乾二淨。
整個下午,一直到吃過晚飯,然後窗紙破洞處星光漫天,薛迎春就如同消失了一般,再也沒有出現在這個屋子。
薛迎春的膏藥很靈,到了晚上,何長纓腿部的浮腫已經消下去了很多,不動的時候只是微微的麻疼。
雖然現在是陽歷8月的盛夏時節,不過昨天下了一天的大暴雨,屋子裡倒不顯得燥熱。
客棧的夥計夜黑前又進來用艾蒿熏了一遍蚊蠅,聞著淡淡的艾蒿的苦味兒,何長纓默默的趴在床上複雜的想著心事。
他不知道為什麽秦偉那一棍子,就能把自己的靈魂砸到一百二十年前的這個何長纓的身體裡面,不過很快的他就不在這個問題上糾結了。
就如八十年以後羅伯特,布蘭登提出的‘人擇原理’那樣,自己之所以存在在這裡,是因為假如不是這樣,就不會有自己這個智慧生命來思考‘為什麽我會存在在這裡’。
“既來之,則安之吧。”
望著紙窗破洞處的那片巴掌大小的璀璨星空,何長纓長歎一口氣,下面就該真正的思考自己的未來了。
未來何去何從?
第一條路就是老老實實的回到肥西自己那個似乎很富裕的‘家’中,當個有錢的大少爺,架鷹帶狗,後面跟著一群狗腿子,沒事兒收收租子,順便調戲調戲良家小少婦。
按著歷史進度,十七年以後才爆發辛亥革命,接著南北對持改朝換代,國民革命軍的北伐,四一二政變,中原大戰,對瑞金蘇區的絞殺,長征,——
這些事情對地處中東部旮旯裡的合肥,似乎都沒有什麽實質性的動蕩影響。
一直到1937年的‘七七事變’,
‘八一三事變’,‘淞滬會戰’,東洋全面進攻中國,合肥才算是真正的變了天,成了倭寇和漢奸的天下。 不過到了那時候自己假如還活著,都已經六十八歲了,作為一個舊時代的地主老財,該享受的也算都享受遍了。
要是那時身體依然倍兒棒,不是還有四川重慶這些花花世界大後方麽?
“安逸啊!”
何長纓向往的長歎著氣,不過既然來到了這個大時代,不有所為之,他又豈能甘心?
從1894到1949這五十五年的漫長時間裡,中華民族從南到北從東到西,裡裡外外被打得破碎不堪,生靈塗炭一片狼藉。
真是白骨露於野,千裡無雞鳴。
而他何長纓就能安心的躲在肥西當隻縮頭老烏龜,紙醉金迷的混吃等死?
那他又何必白白的來這一趟?
那濛濛中的至高力量,將他一把丟在這個中日之間此消彼長,不可調和的大時代,難道就是為了讓他當一回舊時代鬥雞遛狗的富家翁麽?
——我是一個中國人,我熱愛我的祖國,既然讓我幸運的重生在這個大時代,那麽,就讓我用我的血和刺刀,來改變這個世界,重鑄我華夏崛起之路。
生死不渝,一生不改!
昨日暴雨中自己的咆哮,何長纓依然牢牢的銘記於心,並且被深深的刻進心底。
雖然當時的呐喊,更多的是一種對濛濛力量的恐懼,希翼那種看不見的手,能將自己給拯救出來。
可是作為一個有血有肉有良心的中國人,何長纓所說的又何嘗不是自己內心的真實渴望!
既然第一條路何長纓沒臉走,那麽就只能選擇剩下的兩條路了。
一個是到檀香山去,據歷史記載孫中山是在今年的11月才建立興中會,只要自己設法摻和進去,就是元老級人物。
在未來的華夏大風雲裡,未嘗不有自己的一席之地。
而且這也是一個相對安全,難度系數較小,確實可行,比較穩妥的方法。
只是這樣一來,自己倒是安全了,可是一衣帶水的東洋卻通過此次甲午戰爭的紅利,將在遠東徹底的崛起,長成一頭超級恐獸。
至少在1942年之前,縱橫東亞,太平洋,東南亞,打遍天下無敵手。
現在東洋的伊藤博文,明治,山朋有縣,犬養毅,伊東祐亨,東鄉平八郎,包括二戰中的那些東洋中樞,無一不是一時人傑。
那麽就算自己和孫中山這些人一起建立了民國,國內的各種勾心鬥角,軍閥混戰,自己就敢說能夠跑贏東洋,避免之後的悲劇?
更何況,這連年的征戰,會有多少無辜的華夏兒女死於非命。
“絕對不能讓東洋人借著這次戰爭,在東亞完成華麗的蛻變崛起!”
何長纓用的大手狠狠的敲了一下床板,目光閃著狼一般的凶芒:“只要在這次戰爭中,我華夏能立於不敗之地;巨大的戰爭借款,就能把東洋拖進萬劫不複的深淵,從此永久的淪為亞洲小國,只能仰仗著我泱泱華夏的鼻息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