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景公命令所有的職權大夫做好救災的工作,並拿出府庫的物資去救那些該救之人,其本人更是乘著雪橇在臨淄周圍邑行走。
這一日天氣放晴,雪白的使人眼睛都睜不開。
呂荼和齊景公看著臨淄城外那排著長龍等待領取食物的難民,急的腦門冒汗。這可是已經近五天了,災民越聚越多,這麽下去,就算富得流油的府人府也支撐不下去了。
“計職計,你無恥,你怎麽能做出這樣的事來?”突然難民處吵吵嚷嚷。
齊景公眉頭一皺,混在人群中細聽。
只聽一官道“計然,君上明明給災民用食的是麥豆,為何到你的手裡變成了麩糠,那些精美的糧食哪裡去了?還有你為何在食物裡撒上泥土,你說,你要不是說出個道道來,我等定會稟報君上,讓你享受斷腿之刑”。
此話一出,整個難民隊伍沸騰了,皆是怒不可遏的看向計然,狗官,好一個狗官,發我們這些難民之財,天地間誰能容你?
齊景公一聽也是臉黑的想要噴火,撩起袖子就要上前給計然兩巴掌和一腳,可是愛子呂荼卻拉住了他,“爹爹,不妨聽下去,荼荼不認為計然哥哥是位貪贓枉法的人”。
這?齊景公一想,以自己對計然的了解,好像計然的確不是這樣的人!想到這裡,他按捺住了,混在人群中聽計然的回答。
計然對著那巡查的官員道“上差,你可知臨淄周圍有多少遭難的的災民嗎?你可知這天氣轉暖還需多少天嗎?你又可知齊國的府庫還有多少糧食財帛嗎?”
那巡查官員聞言臉色一紅,他只是君上派來尋訪是否有官員貪汙挪用發放救災物資的,對於計然提出的三問,根本不知如何作答。
計然看到那巡查官員的囧色,歎了口氣道“可是這些我計然都知道,臨淄第一天時有災民五千,第二天有三萬,第三天有五萬…今日為第五天臨淄更遠的災民也陸續的趕來了,實話告訴你有近十萬人,這十萬人是什麽概念,你知道嗎?他們吃的食物一天下來,那就是一座山啊!府庫才有多少麥豆,怎麽能供的起呢?所以,我把君上發下來的麥豆在市間換成了麩糠,一石麥豆可以換三十石麩糠啊,這就意味著本來能救一個人的糧食現在可以救三十人,上差,你懂了嗎?”
災民聞言哄然,怒氣隨即消失了一大半,其實他們也明白,自己這樣靠領朝廷的物資度日更本持續不了太多天,更何況這越來越多的像自己一樣的災民隊伍。
那巡查官員皺了皺眉突然想到了什麽,指著計然道“可是那麩糠是人吃的嗎?還有就算你詭辯的有理,那你為何往這些糟粕的食物裡放肮髒的土呢?”
計然無奈的搖了搖頭,心道,災民難民還算是人嗎?可這話他卻不敢廣天化日之下說,而是側重下個問題道“上差,難道我就想往這些食物裡摻雜這泥土嗎?當然不想,可是我不得不這樣做,你可知有國人佯裝成災民騙取食物嗎?”
啊!那巡查官員聞言萌萌了,“這,這,這,不可能吧!國人不應該那麽沒有道德吧?”
計然冷笑道“這世間能堅持操守與道德的人還有幾個啊!你看他,我斷定他就是那佯裝之人”說罷指著一災民。
眾人把目光都放向了那被指著的人,那人見狀,根本沒有經過審訊,撲騰一聲跪在了地上,把實情都招了出來,原來他家並沒有出現糧食短缺房屋被雪壓塌的情形,但見著有便宜可佔,
就找了身破衣物裝起難民來。 這個消息在難民群中掀起怒火的熔漿,有憤怒的國人甚至喊出要給於此人齊國最嚴的刑罰,那人見聞直接嚇昏死了過去。
計然招手讓衛士把那人抬走了,轉回頭對著那巡查官道“上差,現在你可明白我為何在食物裡摻雜泥土了嗎?試想,這食物已經糟粕成這樣,可是仍有人想騙領,若是乾淨的食物呢?”
那上差聞言一滯,低下頭來,不再言語。
齊景公看著計然,痛苦的閉上了眼睛,牽著呂荼的手離開了。
正在齊國貴族家上下來回跑動,勸說他們捐贈糧食的孔丘聞言,痛哭流涕道“天啊,這人心都是怎麽了,世道怎麽了?為了好與善居然被逼的行起惡與奸詐來,天啊!”pia,pia,孔丘想到痛苦處不停的扇起自己的臉來,仿佛扇的不是自己的臉而是喪亂的人心。
眾弟子聞言皆是跪在了雪中抱頭痛哭。
齊景公上朝第一件事就是把大理禦鞅腦門子用書簡砸的鮮血直冒,咆哮道“你怎麽辦事的,怎麽辦事的?為何有人騙取災物,你居然沒有發現,並嚴懲於他們,你有罪,有大罪!”
誰料禦鞅不為所動道“君上,騙災的人有多少人,真正受災的又有多少人?若是為了嚴懲騙災的人致使地方亂政不願發放糧食物資,那又會餓死凍死多少人?君上啊,現在的局勢就像那魚啊!那肉是災民,那刺是騙災者,可是我們不能為了打擊那些騙災者的刺就施虐於魚吧?”
齊景公聞言頹廢的一屁股坐在了席上,不再言語。
禦鞅見勢,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整個朝堂寂靜無比,晏嬰向著朝廷站著的眾大夫,暗示了眼色,眾人知其意,朝會就這樣結束了。
齊景公看著整個朝堂上只剩下他和晏嬰,再也忍不住,拿起劍狂砍身前的案幾起來。
晏嬰看著齊景公的模樣,歎了口氣,靜靜的等待他發泄完。
“晏卿,你怎麽不走?”齊景公把劍狠狠插在案幾上。
晏嬰道“君上,人在憤怒的時候容易做出不合時宜的事情,嬰不走,就是希望君上能冷靜下來,思考如何治理好齊國”。
“哈哈,治理好齊國?寡人是看明白了,人生下來就是一賤貨,非嚴刑峻法不足以治理好他們,寡人打算重修齊律,讓那些違反禮製與道德的人不得好果!”齊景公怒道。
晏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恭敬的一揖,把自己的帽冠摘了下來,放在了齊景公的面前。
齊景公疑惑的看著晏嬰“晏卿,你這是何意?”
晏嬰道“高山之所以讓人敬畏,是因為它有包容之心,而不是因為它險惡;燕雀沒有鴻鵠飛的高遠,不是因為他們的志向不一樣遠大,而是因為他們自身翅膀不夠硬朗。”
“今君上欲用重典治理國家,就好比那險惡的高山,難道它真的會讓人們敬畏嗎?”
“不,有品德的人會繼續做有品德的事,無品德的人他們仍然會偷偷的行著無德,當然險惡會讓他們產生害怕,但害怕不會使他們不去做壞事,這就好比已經吃慣了肉了的熊貔,有一天你讓它去吃竹子,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