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荼聽到申徒嘉一下認出了自己的身份不由吃驚道“先生怎知荼的身份?”
申徒嘉沒有說話只是把一個草席鋪在他的對面,呂荼知道他意思謝過然後跪座上去。
那幫圍觀的鄉民們部分擠進了院子,而絕大多數人則是在低矮的院牆外眼睛盯著往裡面看。
申徒嘉對於生的這一切如同不曾看到番,他道“公子你看我們身前的這棵巨大的桑樹。”
呂荼聞言看著那棵桑樹,他不明白申徒嘉的意思。
“公子,桑樹的葉子對於蠶來講是天下間的美味,所以桑樹遭受最多的蟲子襲擊是蠶。”
“昔日公子狼狽離開衛國,想要找到一棵大樹棲息,我想在這天下中除了衛國之外只有鄭國對於你來言更有吸引力了。”
轟!
申徒嘉竟然把公子荼比喻成蟲子,眾人聞言無不大怒訓斥。
呂荼在他們心中就像是神明一般的存在,豈能受這個一隻腳的散野之人侮辱?
眾人此時當然不知道申徒嘉在後世的名號有多大!
呂荼擺手眾人示意安靜下來“先生把荼比喻成蠶,荼誠惶誠恐不敢受納。”
嗡!
眾人被呂荼的話搞糊塗了,把你高貴的公子比喻成蟲子為何你不惱怒反而戰戰兢兢誠惶誠恐起來,這是何道理?
張孟談忙起來為呂荼解釋,說春蠶吃的是葉子可是吐出來的卻是對人有用的絲,而且會一直吐到身死。
這下眾人才恍然申徒嘉的話與理解公子荼先前的行為了。
他們看向一隻腿的申徒嘉目光柔和了,那東郭令更是擦掉腦門的冷汗暗道是虛驚一場。
說實在的,他真是怕申徒嘉的話把公子荼惹惱怒。
這場智者的會談才剛剛開始,卻是已經精彩至極。
眾人無不希冀起來。
那些自認有些學問的人皆是被東郭令請到離呂荼與申徒嘉最近的地方,因為他希望在二人交談時若是遇到眾人不解的地方能及時的給眾人解釋。
“先生您還沒有回答荼的問題,荼還是疑惑就算荼來鄭國是注定的,那敢問您又是如何知道是我要拜訪您呢?”呂荼並不輕易打算放過申徒嘉。
申徒嘉笑道“原因有二,城外的歌聲與眾人對您的熱情崇拜,在鄭國沒有人可以享此待遇。”
呂荼聽罷一愣接著也是哈哈大笑,他本以為申徒嘉會給他一個令人吃驚的答案,可是沒想到是這樣。
“公子此來是想質問我為何那樣無情是嗎?”申徒嘉沉默了一會兒神情肅然。
呂荼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先生您的趣事,荼很小的時候就在齊國聽聞過,還曾經拿您作喻擠兌老晏相呢!”
回憶起很多年前自己給晏嬰設套說人不是用兩條腿路走路的事來,呂荼忍不住眼酸,昔日的那老頭已經是黃土下的人了!
申徒嘉笑了“此事我有聽聞,您不知道因為你的宣傳,曾經有不少人來我家去看我如何用一隻腳走路。”
哈哈,呂荼聞言亦是大笑。
二人的談話就像是彼此的友好的敘舊。
“先生,荼不明白:您和公孫大夫同求學於伯昏無人且關系要好,但為什麽見昔日的同窗好友鋃鐺入獄而不施手援救呢?”呂荼看著申徒嘉。
申徒嘉道“天上下的雨水注定要流進大海,公孫僑在出師那一天,我的夫子伯昏無人就告訴我公孫僑將來定會功成於法而身亡於法,今日公孫僑入獄證明夫子的言論是正確的。”
“你或許問既然這樣為何當初我不勸阻他呢?”
“我告訴你我勸過他了,而且不止一次。”
“我說一個善於在河水裡游泳的人,
他的結局往往是被河水溺死。”“一個善於舞劍的人往往最後是被劍殺死。”
“今你善於刑法欲用刑法治理國家,豈不是就像那善於游泳和善於舞劍的人一樣?”
“可是公孫僑很固執,沒有聽從我的建議。”
“哎,一個人的固執是這人身體裡最大的毒!”說到這裡申徒嘉似有感慨道。
呂荼聽罷心中有輕松口氣卻有些不認同道“先生,一個人存在的意義是為別人做些什麽。”
“公孫大夫擅長的是法是刑,他用生命裡最寶貴的東西,勤勞,智慧和汗水頒布了刑鼎,他是想告訴世人什麽事情不該做,什麽事情不能做,這難道不是順著大道前行嗎?”
“既然是順著大道前行,那又為何遭受命運的嘲弄?”
“先生,人的命運是靠自己努力而改變的!”
“公孫大夫雖然被國人痛恨並入了獄但這不是我們放棄拯救一個國士良師益友賢者的原因。 ”
申徒嘉道:“人的命運是上天注定,就像你是公子,出生起就已經注定一樣。”
“既然命運已經注定,我們又抗爭什麽呢?”
“抗爭不會帶來改變,只會帶來**和精神上的痛苦”
“所以當我知道公孫僑入獄的時候並沒有去探望他,也沒有施以援手”
“我不是無情,也不是冷漠,只是不想給公孫僑和我自己徒增苦惱罷了”
“一個人活著什麽最重要?”
“財富,權利,壽命,家人?”
“哦,不,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尋找到自己存在的意義”
“那種意義是自我的快樂,而不是公子所言的為了他人!”
呂荼再次搖頭“先生,您知道射箭嗎?”
“我們每個人都是射手,您說我出生起就是公子就像是命運的注定,這一點我不否認,可是先生,我的血統只是給我這個射手準備好了一副好的弓箭而已”
“弓箭雖好,可若射手不瞄準命運的靶心,我們又如何能射中命運的終點呢?”
“所以說我們每個人都是有機會改變命運的終點的!”
申徒嘉聽到呂荼的話覺得十分有趣,特別是把人的命運比作射手射箭,這讓他開悟不少,可是他還是堅持自己的觀點道“公子說命運是射手射出的弓箭,既然是這樣公子豈不聞箭已經出,豈能回頭?”
“公孫僑的箭在他出仕的時候已經射出,直到前些日才射中靶心,既然他已經到了命運的終點,我們現在還要為他執迷,豈不是既苦了他又害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