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鐸本來沒有注意到那老者,可是呂荼的驚呼讓他注意力一下都集中在了老者身上,當他看清老者的面貌後,突然全身哆嗦,慢慢的走步上前,撲騰一聲跪倒在地,哽咽道:“夫子!”
老者不是別人,正是與伊鐸有“露水情緣”的夫子,那當初呂荼和張孟談在晉國小酒館中時揣度的季扎。
季扎先是注意到了呂荼,他看到呂荼時臉現驚訝之色,待看到尹鐸時,臉現溫柔,老眼含淚,沒想到臨快入土了入土了還能見到自己的這個二弟子。
“鐸兒,來,來,快快起來”季扎忙上前去拉起尹鐸。
尹鐸卻是不停的磕頭,一直磕到額頭出血,方才被季扎拉起。
“夫子,您還好嗎?”尹鐸眼淚和額頭的血跡混合著把那剛毅的臉都打花了。
季扎見狀一邊忙用衣袖為尹鐸擦去淚水和血跡,一邊似有責怪訓斥道:“鐸兒,我又沒死,你磕什麽頭,難道你見師禮就是用鮮血嗎?”
這話一出,尹鐸眼淚又流了下來,只是這次眼淚不僅是有心酸更是有幸福。
這一幕看的那八字胡魁梧的吳服男人目瞪口呆,不過很快他反應過來,眉頭緊皺。
竹屋門窗邊也漏出一個嬌俏女孩的腦袋,她有星星一般的眼睛,臉嬰兒肥,卻潔白無暇,國泰民安豐厚肥潤的小紅嘴唇,所有一切都接近完美,只是她的鸛骨有些高,眼神間遊移不定。
“先生,您瞞荼瞞的好苦啊!”呂荼確定了東皋公就是季扎後,心中滋味萬千,他扶正衣冠,對著季扎就是深深一禮。
季扎看著呂荼,想起當年在東皋的一幕幕,他笑了笑道:“公子還喝涼茶否?”
呂荼聞言一愣,接著哈哈大笑:“涼茶雖好,卻沒有熱茶有余香,荼還是喝熱茶好”。
季扎聽到呂荼用當年自己開導他的話回答,欣然一笑。
呂荼和季扎繼續說著貼心話兒,其中就包括尹鐸是如何跟隨他呂荼的,以及後來發生的一些事。
八字胡魁梧吳服男人越聽越是眉頭緊皺,緊皺到最後,他拳頭都握緊了,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公子就是傳說中的公子荼!
竹屋內的那女子顯然也是聽到了外邊的談話,她漏出頭來的頻率更高了。
“先生,這位是?”呂荼看到八字胡男子始終覺得此人一定大有來頭,便忍不住問起季扎起來。
季扎道:“此人是當今吳王之子,夫差。”
“什麽?”呂荼吃了一驚,這家夥竟然就是夫差。
呂荼忍不住再次細打量起來,魁梧,英霸,這是呂荼從夫差身上看到的氣勢。
夫差見呂荼看他,哈哈大笑道:“吳王嗣夫差見過公子荼”。
呂荼忙還禮,二人相互說了客套話,夫差下一刻便忍不住了道:“敢問公子荼,儂這是從何處而來?”
呂荼見夫差逼問,心中很是不高興,他眼神一眯道:“從來處來”。
夫差聞言大怒直接挑明道:“少踏馬給我說迷話,我知道儂是從越國而來,說,儂和越國佬密談了何事,是不是要對我大吳不利?”
夫差的暴躁與直接讓呂荼有些怒氣,吳國和齊國自從第一次伐楚之戰就結下了梁子,第二次伐楚之戰更是直接出兵,導致齊國第一次伐楚之戰得到的領土,鍾離郡喪失,鍾離國復國,而徐郡也是喪失了大片領土,致使徐國復國。
而徐國的部分領土喪失是讓呂荼最憤怒的,因為徐國無論是戰略位置還是呂荼謀劃的礦藏都是不容失去的,而事實是最終因為吳國的參戰,使他失去了,或者說失去了部分。
主辱臣死,呂荼身後的門客更是憤怒的要與夫差直接乾仗。
眼瞅著千鈞一發,季扎忙去和稀泥,可是這更引起了夫差的不滿,他差點直接動武要連季扎,他的四叔祖也要打了:“季扎,儂混蛋,就算儂不為大吳效力,那也不應該為敵人說話,我看儂就是我大吳自建國以來最大的叛逆,最大的叛徒!”
夫差罵罷,噌的一聲抽出他的佩劍。
佩劍?
哦,不,準確的說是佩鈹。
因為劍是沒有血槽的,而夫差所持的卻有。
這種武器要是刺在人身上,人必死無疑。
看到傳說中的吳王夫差鈹被夫差拔了出來,呂荼當下不再猶豫,也抽出身上的佩劍,噌噌噌,雙方的武士皆是拔劍。
就在這時,一個女子的叫喊聲響起,那聲音裡充滿了恐懼和擔心:“住手,住手。”
夫差手上的動作一緩,他手下的武士也都緩了下去,呂荼則是直接擺手讓眾人暫且停止攻擊。
女子黛眉如畫,面目清新,跑來時如疾風扶弱柳,停腳步下如閑花照水,她看著夫差,淚光點點,哭道:“大哥,這就是儂經常說的儂願意用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一切保護儂的國家嗎?”
“若是!”
“儂讓妹妹看不起。”
夫差被女子的話擠兌了臉色通紅,他咬著牙正要辯解,女子繼續哭咽道:“大哥,保護國家,難道只是靠匹夫之勇嗎, 難道只是靠一腔的熱血嗎?”
“儂殺,儂可以殺,儂痛快了,父王怎麽辦,吳國怎麽辦?”女子眼睛中噙滿了淚水。
“儂難道沒有看出父王讓我們前來拜訪四叔祖真正的用意嗎?”
“真正的用意?不就是讓四叔祖回國效力,為父王正名,讓該死的吳國叛逆燭庸掩余慶忌等余孽閉嘴嗎?”夫差也是怒出了火氣,他直接把自己所想講了出來。
夫差的父親吳王闔閭靠著兩次刺殺發動政變成功登上了君位,可是在吳國士大夫的眼中是來位不正的,吳王深知此點,所以只有曾經三讓大位的王叔季扎出面為他闔閭說話,才能支撐住他吳王闔閭一脈繼承大位的合法性。
這一點看上去似乎是對的,起碼在外人的眼裡和夫差的眼裡是這樣,可是這真是吳王闔閭的用意嗎?
“不是,當然不是。父王早就猜到了四叔祖根本不會出仕,也更不會為父王說什麽好話,可是他還是讓我陪著儂來了,來找四叔祖,儂難道還看不出父王的真正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