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陳止睜開眼。
“陳侯廟,是否某種暗示?”
昨晚所見的那座廟宇,讓陳止很是疑惑,不過他雖未有想通,卻沒有因此徹夜難眠。
想著想著,他朝床邊的桌上看去——這書林齋中的家具,最近已然補全——這一看,頓時一怔,就見放在桌上的銅錢不見了。
“昨日我一觸銅錢,簽筒震顫,才有那幻象……”
一念至此,陳止的念頭戛然而止,他赫然發現,心中簽筒的上方多了一件事物,正是那枚銅錢,懸浮於簽筒之上。
“銅錢也進去了?”
這個發現,讓陳止眉頭微皺,邊走變想。
“少爺,有煩心事?”對面,陳輔一見陳止,就注意到異樣,不禁詢問起來。
陳止搖搖頭,跟著問道:“輔叔,咱們彭城縣可有陳侯廟?”
“陳侯廟?”陳輔一怔,顯是對這個問題毫無準備,想了想才道,“城外有一座,但是已然破舊,據說離貴靜書院和咱們陳家的族學都不遠,少爺您想去給陳侯爺爺上香?”
“不急。”陳止搖搖頭,決定先放放,把精力集中到眼前的事上,“我先去青遠莊周圍看看。”等他出門,遊目四望,發現昨日的無賴蹤影全無了。
“陳遲就要遠行,他一走,陳家暫時群龍無首,要動手確實該挑在這兩天。”
有了猜測,他按著計劃,沒有直往青遠莊而去,反倒是先去了三老家外,卻隻遠遠的看了一眼,接著才去了青遠莊,在周圍轉悠幾圈,最後遠遠眺望那座新起樓閣。
“這青遠莊必然造價不菲,竣工不久,外面的院牆還未合攏,廳堂正門離街道很近,正好方便撤退……”
陳止這一看,引來不少人的注意,他則不管不問,又往陳府讀書。
到了陳府,迎面又是仆從的連綿恭維。
比起昨天,今日府中忙碌許多,都在為陳遲的出門做準備,對於府中少了個家丁,根本無人在意,何況,這家丁還是陳韻府上的。
問了兩句,陳止還是在書閣讀書,不過在入書閣前,他讓陳物將一塊玉佩送到了陳邊那。
陳邊一見玉佩上的字,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沒多說什麽,直往陳韻府宅去了。到了陳韻府中,見了裡面的諸多仆從、丫鬟,陳邊的臉色更黑了。
“二伯,您過來怎麽也不提前讓人通告一聲,我也好做準備。”陳韻在幾名仆人的跟隨下,匆忙從屋中出來,迎了過來。
陳邊一見,看出對方這是剛剛才起,再想到陳止每天一大早就到了書閣苦讀,兩相對比,更是失望。
“二伯裡面請,我讓人準備早膳了。”陳韻一副恭敬、孝順的樣子,卻讓陳邊越看越是反感。
“不必了,我來這裡是跟你交代一點事,交代完了就走。”陳邊擺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著。
陳韻立刻察覺到不對,露出誠惶誠恐的表情,將陳邊請進屋裡,讓他上座,自己在旁垂首。
“讓下人先下去。”陳邊掃視周圍,給了個指示,等陳韻照搬之後,陳邊冷笑一聲,繼續道,“陳韻,你長本事了啊,是不是覺得陳家已經盛不下你了,想另尋他路?”
陳韻趕緊低頭說道:“二伯,這是說哪裡話,我……我怎麽敢。”
“怎麽敢?哈哈!”陳邊似是怒極而笑,手一抬,將那塊玉佩扔了過去,“你怎麽不敢,你翅膀硬了,打算投靠外人謀害自家手足了,你不敢?你敢!”
“這這這……”
陳韻手忙腳亂的接住玉佩,
頓時汗如雨下,整個人都抖動起來,抬頭一看陳邊,眼裡流露出驚恐之色。 “玉佩為何會在二伯您的手中,他徐方……徐方……難道徐方背叛了我?”
“背叛你?這麽說,對付陳止的事,真是你指使的?”陳邊搖搖頭,冷冷的看著陳韻,“你好大的膽子!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對付自己的手足的?”
陳韻一聽,先是感到委屈。
之前要對付陳止的不是你麽?怎麽現在義正言辭的指責起我來了?
但這話他是萬萬不敢說的,只能低頭道:“二伯,是我不小心,我下次不敢了。”
“不小心?”陳邊眉頭皺的更緊了,“聽你這話,還是心存僥幸啊,我這裡給你透個底,陳止書法造詣驚豔彭城,為我陳家瑰寶,也是陳家一族中興的希望所在,陳家的任何子弟,都不許拖陳止的後腿,更不能跟他為敵,你說你不小心,是說下次要更小心的謀害他?”
陳韻汗透衣襟,趕緊搖頭道:“我明白了,我不會了,沒有下次了。”可是想到種種,心頭還有不甘,可自己在陳家的靠山都來發出警告了,他還能說什麽,只能低頭。
同時,一個疑問糾纏心間,玉佩到底是怎麽到陳邊手上的,徐方在哪?昨夜為何不歸?
“難道他背叛了我,告發我了?還是發現我想讓他當替罪羊,先下手為強?”
對面,陳邊眯起眼睛,看著陳韻的樣子,最後冷笑一聲:“你大概在想玉佩的事,我告訴你,玉佩是陳止給我的,裡面意味著什麽,我想你該很清楚,他將玉佩給我,是看得起我這個二伯,也給你留了一條活路,這才是我陳家子弟該有的風度,如果今天不是我來,是陳止親自過來,那就不是問你這些話了,你還敢起其他念頭?”
“什麽?”陳韻瞪大眼睛,“陳止給你的?他……”
“我問你!”不等陳韻說完,陳邊突然爆喝一聲,“以後,陳家年輕一輩,以陳止為首,所有人不得心存不滿,你服不服?”
“我……”陳韻看著陳邊嚴肅的表情,想著話中含義,心如刀割,卻還是咬牙切齒的道,“我服!”
陳邊卻又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服不服?”
“服,服了。”陳韻把頭低下,不想讓陳邊看到自己眼中的不甘。
陳邊卻搖搖頭:“看你的樣子,還是不服啊,你不服也不行了,我承受不起你不服的代價,這樣吧,之前那家店肆出了事情,你處理的不錯,我也稱讚了,以後你就去那家店肆坐鎮吧,把店肆管理好……”他不顧面色陡然蒼白的陳韻,環視四周,繼續道,“還有這府宅,仆從丫鬟太多,錢糧消耗無度,不是長久之計,想辦法散了吧。”
“這……這怎麽行!”陳韻的臉色蒼白如紙,像是一個溺水之人,“二伯,求二伯放過我!我不能去店肆啊!”
讓他去管店肆,這是直接從陳府少爺,降格為一個產業的負責人,地位千差萬別,他陳韻以後就難以翻身了啊!
“我是在救你!”陳邊眯起眼睛,“不要再想著和陳止鬥了,老老實實的待在店肆中,也不要妄想和你舅家聯系,我會跟他們說清楚的,你跟了我有些年頭了,好自為之吧!貴靜書院的篩選,我陳家也自願放棄一個名額。”一番話說完,陳邊搖搖頭,看也不看陳邊,就這麽離開了。
“二伯,二伯……”陳韻還想追趕,但走了兩步,就被陳邊的護衛攔住。
“四少爺,您冷靜一點吧。”護衛勸著,讓陳韻身子一晃。
看著這滿院子的仆從、丫鬟,想到自己為了維持這風光景象,所謀劃的一切都成了泡影,不禁悲從中來,氣血上湧。
“完了,完了,全完了啊!”
想到不久前,自己聽說陳止住進店肆還很是快慰,托王希等人過去羞辱,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才多久,自己就落得這般境地。
“我服了,我真服了啊!”他喊了一聲,仰頭就倒,口中流下鮮血,驚得滿院子人雞飛狗跳。
“少爺,您怎麽了?”
“來人呐!”
“快去找大夫!”
聲聲呼喊傳到了門外,有護衛請示陳邊,後者搖搖頭道:“走吧,我這是救他,以後他就知道了。”說著,登上了牛車。
實際上,經過昨天的事,陳邊也有些膽寒,陳止謀定而後動,不留疏漏,聯想到他的幾個要求,陳邊隱隱有了猜測。
陳家幾房勾心鬥角,最多來點小動作了,可看陳止的架勢,卻打算一口氣把問題全部理清,這讓陳邊心情複雜。
“派個人,去跟止兒說一聲。”
等報信的人抵達陳府,已是午飯的時候,陳止正和陳蔓吃著東西——陳蔓和其母上午已經搬過來了。
“三哥在學堂,不知道學的怎樣了,午飯有沒有陳府的好吃。”和昨天不同,小丫頭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沒有一點不情願的意思了。
本來,她以為這次過來又要被人冷落,沒想到這一過來,府中仆從都趕著奉承,鞍前馬後伺候的細致入微,讓從小沒過過什麽好日子的陳蔓歡笑開顏。
看著小妹的模樣,陳止也笑了起來。
這個時候,陳邊的護衛過來,將事情簡單說了一下,陳止就點頭道:“二伯有心了。”然後就打發人離開了。
陳蔓和幾個仆從在旁聽者,卻不由怎舌,尤其是那些個仆從,怎麽都沒想到,二老爺會親自出面,懲罰陳韻。
“乖乖,七少爺這是使了什麽法子,四少爺的靠山都站過去了,四少爺這時要徹底失勢了啊。”他們心裡轉念,意識到陳家怕是要有新一輪的權力更迭了。
陳蔓沒有這麽多心思,但也知道四哥陳韻的厲害,忍不住道:“大哥,四哥被二伯懲罰,是因為你麽?你這麽厲害啊。”
“這一點都不厲害,”陳止搖搖頭,“家族內的人事變更罷了,不用放在心上。”嘴上說著,心裡則想著:“陳府隱患去了,下面就剩這具身體的遺留問題了。”
飯後,陳止就重回書閣讀書了,但沒過多久,卻來了位意料之外的客人。
“劉綱?”
聽著門房報上來的名字,陳止有些意外。
“這人是劉家的一位俊傑吧,他來找我做什麽?”
“這就不是小的能知道的了,許是聽了七少爺您的大名,過來求字的,”門房一副討好模樣,“少爺,您可得小心點,莫讓人騙了墨寶出去。”
“先把人請進來吧。”陳止也不多說,吩咐了門房,很快就有位翩翩公子過來。
“在下劉綱,見過陳世兄。”
話落,陳止心中銅錢微微一顫。
“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