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爺,那現在怎麽回復這個陳止?真的如他所願,應邀過去?那小的這就去給少爺準備。”那隨從試探性的問道,這種問話一般來說,可以顯得貼心,同時探究主子的念頭。
薑義點點頭,無喜無悲的說著:“可以,你去安排吧,這樣的邀請,我自然不會畏懼,也好讓陳止知道,這些小心思都是無用的。”
隨著薑義的決定下達,消息迅速的在城中流傳開來,有關於陳止和薑義之間相互邀請的傳聞,頃刻間就順著早就搭建好的消息渠道,傳遍的開陽上下,連城中王府都有人議論了。
只不過,此時這座王府中,卻沒有王爺坐鎮,因此並未對此事做出任何反應。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天時間過去,薑義的酒宴順利召開,頓時又有諸多韻事誕生,流傳開來,為眾人津津樂道,但卻沒有前幾日那般的聲勢了,因為眾人都在等著消息,壓抑著心念,期待著薑義和陳止的碰面。
畢竟,這兩位才是開陽縣最近的風雲人物,本就被不少人拿出來對比,而且相互邀請之事,隱隱讓人嗅到了其中的一縷加拔弩張的味道。
就在這樣的情況下,猛然間一個消息傳入了城中。
“什麽?你說棋壇聖手高河,慘敗於匈奴人之手?消息可靠麽?”
看著手上的情報,薑義的眉頭皺了起來,盯著“高河”的這個名字,久久不再言語。
高河此人,出身寒門,但自幼就表現得天賦過人,拜入高人門下,學習儒家的手談之道,很快就青出於藍,創出偌大名聲。
這次的杏壇論道,就邀請了此人。
在薑義的計劃中,這個人將會是自己展露棋道的最好目標,可以幫助自己提升名望,沒想到他還沒有出手,高河居然就先敗了,而且這份情報中,還著重寫下了“慘敗”這兩個字。
薑義不說話,整個房間的氣氛都凝重起來,其他人也不敢開口。
過了好一會,他才猛然問道:“高河是輸給了誰?以他的本事,怎麽會輸給匈奴人?”
過來報信的隨從趕緊就道:“是劉淵的一個侄子,被他收為義子,那些匈奴人都稱呼他為小王子。”
“匈奴的小王子?我怎麽沒聽說過這個人?這杏壇論道也是胡鬧,國朝正與匈奴交戰,結果他們這邊卻對這些匈奴貴族網開一面,真以為能感化得了胡人?若世事真的這般簡單,還要陳侯策有何用?”薑義眉頭大皺,繼續問道,“他叫什麽名字?”
“劉韻言,”隨從趕緊稟報,“據聞此人的目前,乃是鮮卑貴族。”
“劉韻言?”咀嚼著這個名字,薑義感到事情有些難辦了,“這個人既然戰勝了高河,那手談論道之時,就繞不過其人,不知道他除了棋藝之外,學問底蘊如何?這方面,我過去多次強調,你們應該不會輕忽吧?”
“這個當然,”那隨從趕緊上前,小心的介紹起來,“這劉韻言年不過雙十,據稱文武雙全,而且自幼熟讀典籍,更對陳侯之法研究甚深,想來在學識上也是不容小覷的,詳細的情報,還在整理之中。”
“那就說明,這人是有備而來,甚至是被匈奴特地放出來的。”薑義眯起眼睛,然後擺擺手,“這件事先不要管了,高河輸了也就輸了,既然他敗給了這個匈奴小王子,那我只要贏了這個匈奴兒,也就夠了,再說了,除了高河,我中途的棋道高手還有眾多,更不乏下百家棋的……”
這邊有了決定,可半天之後,又有一個消息傳來,終於讓將薑義坐不住了。
“一天之內,連敗高河、余廣、唐起,這個劉韻言不一般啊,只是這一件事,就足以讓他名揚中土了!”
原來那個匈奴王子劉韻言在擊敗了高河之後,又在臨沂接連挑戰了兩位棋道高手,分別是余廣和唐起,這兩人算是世家出身,但家族勢力一般,若是按照正常的軌跡,二人不過是兩個尋常的世家子,偏偏在棋道上有天賦,於是漸有名氣,論棋藝不下於高河。
這樣的三個人,在半天之中接連慘敗,足以證明那個小王子的實力了。
其中那唐起更曾與薑義一同遊學,算是有同窗之誼,所以在棋敗之後,就給薑義寄來了一封信,訴說了事情經過,並且邀請他過去與那個小王子對弈,以此來挽回顏面
三大中土棋道高手,在短時間內接連敗於一人之手,本就是一個大新聞了,而這個勝者偏偏不是漢兒,而是一名匈奴人,聯想到北疆戰事,事情頓時複雜起來,哪怕此時的百姓,對於族群之別、華夷之辨的概念,還不甚清晰,但也本能的生出了危機感,更有複雜的憋屈之念。
這種情況下,不說直接失敗的唐起等人,就算是當時觀戰對弈的,都恨不得能親自下場,挽回顏面,於是棋局一結束,就紛紛修書,傳信各方,想將自己所知道的、有交情的棋道高手都叫過來,以正中土之名。
“唐起與我交情不淺,他既然傳了信來,請我相助,那我責無旁貸。”薑義看著這封信,感覺重逾千斤,他知道這封信的分量,背後承載著的是一個胡漢高下的比拚,雖然他有種種顧慮,卻容不得他不接受,否則的話,就要有一個畏懼的名頭傳出去,將前面的造勢盡數破壞。
但是,接連戰勝三大高手,劉韻言的能耐已經讓薑義警惕起來,就算薑義再怎麽自信棋藝,面對一個這樣的對手,而且過去還沒怎麽接觸過,是突然冒出來的人物,都難免要有顧慮。
“這麽看來,我必須加快蓄勢了,只要有足夠的勢,那天地齊運之下,自是可以發揮出十二成的能耐!”很快,薑義的心裡有了定計,“短時間內,我沒有辦法提升棋藝,但我卻可以提勢!”
想到這裡,他喚來一名隨從,問道:“陳止的情況,你們了解的如何了?他既然邀請我過去同研棋譜,相比在棋藝上當有建樹,過去可曾有何事跡傳出?”
薑義這位一言公子做事,從來都要先摸清楚對手的底細,在給陳止送請帖之前,他就大致瀏覽了陳止的生平,但畢竟不能過目不忘,所以很多細節上記不甚清楚,他隱約記得,沒看到上面提及陳止的棋藝。
“這個,小的也記不清楚了,還望少爺稍待。”話落,那隨從喚來了一名小廝。
這小廝唇紅齒白,有著一雙烏黑的眼睛,顯得聰慧。
他得了命令之後,也不翻看卷宗,當即就道:“陳止其人,並未有棋譜存世,也沒有與人正式對局的記錄,更不曾有過手談論道,唯獨和那位無憂先生祖納有過接觸,當是在祖納家中有過對弈,但勝負如何,外人並不知曉,據聞在陳止北上之前,祖納曾將諸多棋譜交給陳止,當是讓他帶著,在杏壇論道上展示。”
這小廝敘述陳止與棋藝、棋道有關之事,事無巨細都說了一邊,如數家珍。
薑義聽罷,滿意的點點頭,淡淡說道:“你記得不錯,等會可以再去領一本書,回去研讀。”
小廝一聽這話,臉上露出了歡喜之色,拜別了薑義後,就離開了房間。
等人一走,薑義就讓先前那隨從安排車馬,語氣略有急切之意。
隨從安排妥當之後,露出一絲疑惑,被薑義看出來了,就聽他淡淡說道:“既然陳止相邀,那我就去一觀,無憂子祖納乃是棋壇聖手,論棋藝之高,高河等人也大有不如,既然是他的棋譜,自是值得一觀的。”
他這麽說,不是給隨從解釋,而是在理順自己的思路,唐起等人的消息來的突然,求助信更是超出預計,打亂了薑義的計劃,他需要臨時想好應對之策,這可不是頃刻間就能做到的。
“祖納身居彭城郡中正之位,那必然是無法親臨論道場所的,所以他讓陳止帶來的棋譜,那必然就是殘譜,是讓別人來破解的,只有無人能破,方能顯示出他的能耐,我若是可以提前見之,想出破解之道,不僅可以壓下陳止的氣焰,將他最近積蓄的名望納為己有,更可在棋藝上有些許提升, 最重要的是傳出擅棋之名!”
這薑義的棋藝其實頗為高超,只是他本意是將之作為一鳴驚人的資本,這次杏壇論道邀請了諸族,在他看來正是一個理想的舞台。
“如此看來,這陳止的這一番心思,竟然是天助我也,他怕是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布置,最終卻要成全了我!”
夜色降臨,觀月樓中,陳止設宴,眾人相隨,連周延、魯靖、公孫啟等人,也聽聞了風聲,陪同在側。
那周延更是興奮異常,有些坐立不寧的意思。
樓閣之外,一兩牛車緩緩駛來,薑義穿著墨綠色的衣衫,端坐其上,輕輕昂首,月光照在他的面容上,更顯得面容潔白。
與此同時,在那王府之中,有一名少年踏入其中,剛剛坐下就得到了消息,一臉意外之色。
“陳止竟然來開陽了?還邀請了薑義過去?有意思,讓謝裒過來,我得問問最近城中發生了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