豐陽街,豐陽街,怎麽都是豐陽街?
那小小的豐陽街,因為一個書林齋,因為書林齋中的陳止,竟然引來這麽多的人物?
“鄭管此來,不是因為郡守,而是因為陳止?”
想到最後,楊永得出了一個讓他有些難以忍受的答案。小說ん』
“小的也不能確定,但連那青州左家都派人來了,那朱將軍的幕僚,又朝著豐陽街而去,不能輕視啊。”
這個仆從,是楊永從家族中帶來的,是族中仆從的佼佼者,遇到事情能給他不少的建議,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價值來了。
“鄭管背後的朱守,是吳郡朱家的近親,掌兵掌權,人脈亨通,連屠伯都稱讚過他,他那幕僚一過來,連郡守都給驚動了,如果不是考慮到歲旦之事,肯定要大肆張揚一番,最後證明是來給陳止拜賀的,那……”
他倒不是畏懼鄭管,論身份背景和地位,楊永都在鄭管之上,可對方此來,代表的是背後的中郎將朱守。
如果當面碰上鄭管,只要對方以禮相待,那楊永也得給他三分薄面。
“如果他代表著朱將軍,那給陳止拜賀,完全說不通啊,一個是實權將軍,一個是略有起色的世家子!”
但有了前面幾家的經驗、青州左家的到來,再算起日子,兩相結合,楊永覺得這個可能並非沒有。
考慮到陳止與吳郡朱家八竿子都扯不到一起,未必就是如此,可轉念一想,有琅琊王氏的先例擺在那,不得不鄭重一些。
“對了!琅琊王氏!”
想到之前公堂上的一幕,楊永的心猛然揪起。
“琅琊王氏,總不至於也給陳止拜賀吧?”他自己就搖搖頭。
王氏高高在上,若派人來給一個地方世家的子弟拜賀?無異於天方夜譚。
可楊永卻不敢聽之任之了。
“萬一王氏也來人了,就該郡守頭疼了,話說回來,眼下牽扯了那朱守,不知道那位郡守還能不能坐得住。”
不管郡守能不能坐住,至少他楊永是坐不住了,分析了一番後,立刻就吩咐起來:“帶足人手,去豐陽街盯著,一旦確認朱家幕僚是奔著書林齋去的,立刻過來回報。”
那家仆領命離開後,楊永也沒閑著,他看了一眼打翻在桌上的茶杯,苦笑起來。
“這個陳止還真是災星,我不去招惹他,卻還是躲不過,今夜說不定還得見他一次,頭疼啊真是頭疼,希望能早日離開這彭城縣,相信只要一走,以後也不用為此煩惱了。”
想著想著,他又叫來人。
“將我的衣衫備好。”
“老爺,這麽晚了,您還要出門?”
楊永苦笑道:“總要有備無患才行。”
另一邊,書林齋,門外已經停了幾輛牛車,引得過往之人頻頻側目。
屋中,陳羅和王希已被擠到房間一角,崔石更慘,作為地位最低的一人,他找了個地站著,小心的看著滿屋子人,這一個個對他來說,都是大人物。
不說崔石,就是王希、陳羅,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沒法插話。
大堂中間,劉綱、彭棋和張家一個後輩,正圍在一名白衫青年身邊,連同陳止在內,幾人寒暄交談,從劉綱他們的臉上,還能看出一絲驚訝痕跡。
便是陳止,也很意外,原因就是這位突然上門的白衫青年。
此人穿著得體,談吐高雅,名為左荊,乃是青州左家子弟,這次是奉了叔父的命令,過來與陳止拜賀,同時還有其他目的。
他的叔父,正是張家姑爺左淵,但他這次過來,連張家事先都沒聽到風聲,這點從左荊抵達時,那位張家子弟張傑臉上的意外之色,就能看出來。
他來的突然,但對書林齋而言,也和劉家、彭家的到來相似,是陳止親自迎進來的。
“我叔父對陳兄的書法,那是推崇備至,遣我過來拜賀,也是為了送來請帖,希望今年年中,陳兄能賞光前往青州,參加左家文館的文會。”
“文館文會?”陳止聞言有些意外,但這事前身也有記憶,“我對青州左氏聞名已久,能得邀請,榮幸之至。”他想了想,覺得在新的一年外出一番也不是壞事,可以順勢了解周圍局勢,好過困在徐州一隅。
左荊又道:“到時還要請陳兄賞臉,留下一二墨寶,或者成就一篇文章,我青州文館必然感激不盡,相信對陳兄你也有助益。”說話之時,這左荊流露出一點優越之意,顯然真正讓他看重的,是陳止的字,至於陳止的人,其實左荊了解不多。
左家文館的文會已經舉行多次,不是吟詩作對,而是邀請著名的玄學大家、高僧和道長等齊聚一堂,共同論道。
在青州,很多家族都有類似聚會,實際上是受孔家杏壇講學的影響,模仿以揚名。也有不少人在這樣的文會上一鳴驚人,一躍成為天下敬仰的名士,聲名遠揚。
如此盛會,陳止作為書法家參與,於左家而言,於陳家而言,都是有利無害的,左家挑在歲旦之時,用拜賀的方法送來請帖,也給足了面子,於情於理,陳止都不會拒絕。
說過這事,這幾位青年俊傑又攀談起來,談笑風生。
看得角落裡的王希一陣歎息:“沒想到陳七哥的字,連青州人士都驚動,可笑我還以為佔了先機,想提前結交,沒想到短短時間裡,七哥已經聲名鵲起了。”趁著間隙,他從陳羅口中,得知了彭城近況,不由咂舌,才知道自己一走一回錯過了什麽,隱隱後悔。
如果他當初一意識到陳止奇貨可居,就不耽擱,努力交善,那如今借著與陳止的關系,不也能結交劉綱、左荊等人了麽?
陳羅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這也不怪你,世事難料啊,就是我陳老八也沒想到,七哥能風光至此,好在賢弟你還有機會,七哥固然揚名了,但今年只是彭城之人過來拜訪,就算左家也是緣於張家,換成明年歲旦,那可就不好說了。”說著,他還給了王希一個鼓勵的眼神。
王希一聽,再一想,不由點頭,覺得這話一點都沒錯,又重新振奮起來,盤算著等會如何奉承陳止,加深一下印象。
但這個念頭還沒落下,門外就傳來一個聲音——
“權理青州兵事、掌軍中郎將朱大將軍麾下,侍從官鄭管拜見陳止陳先生!”
這一串名頭傳入了屋裡眾人耳中,無論是感慨著的陳羅、王希,還是交談中的左荊、劉綱,都猛然一怔,下意識的循聲朝門外看去。
等見了那門外一隊勁裝人馬,全部瞪大了眼睛。
這一隊人各個孔武有力,一看就是出自行伍,分列兩旁,佔了好大一片地兒,像是操練後等待檢閱一般,站得筆直,散出肅殺之氣。
唯獨最前面的一人,身著儒服,面帶笑容,散儒雅氣息,正朝著店肆門中拱手。
“這是那位朱將軍帳下的幕僚,鄭管吧?”
屋中,左荊看到了鄭管,渾身一震,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朱將軍,說的就是朱守了,他的真正官位是掌軍中郎將, 為五品軍官,比兩千石,論位格堪比一郡太守!
這樣的人物,無論放到哪裡,都舉足輕重。
而且,這位朱將軍還出身大族,雖不是嫡系,但背景深厚,更領有實兵,他名頭前面的“權理青州兵事”,在新漢的體系中,就是有著決斷青州范圍軍事問題的臨時職權,真正的實權!
左荊身為青州之人,自然知道這個職位的實權之大!而那朱將軍本人,也有好大名頭!
更不要說,這位朱將軍的頂頭上司,人稱屠伯的東平侯苟晞,更是新漢有數的名將,南征北戰,戰無不勝!
“鄭管先生親自過來。”
據左荊所知,這位鄭管,更是朱守身前紅人、心腹。
“這……難道這陳止,還有什麽我不知道的背景?”
頓時,他心中的一點優越感蕩然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