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未定之時,北方戰亂,世家子弟動輒殺人,勇猛剛烈,如今天下承平,這世家子弟就失了這股勇猛精進的勁頭,都開始注重鶯歌燕舞,但你看這陳小子,殺那胡酋,手也不抖,殺完了之後氣定神閑,這樣的氣度不是念幾句詩就能蘊養出來的。”
曹匡這麽說著,邊上那青年聞言點頭,他知道面前的這位長者,嚴格來說算不上世家之人,這番話有倚老賣老、抬高身價之嫌,不過關於陳止的看法,他是同意的。
現在眾人都意識到陳止武技過人,但這身有武藝與膽量不能劃等號,在快馬奔騰之際,能果斷下手,絕不是一般人能做出的決斷。
“這個陳止,確實是個人物。”
這青年還在想著,曹匡又開口道:“鄧家小子,看你的表情,就是聽進老頭子的話了,比孫趕那群人強多了,這些人為了一時名號、一口氣,就平白得罪人,殊為不智,不說別的,下次再碰上類似匈奴人這樣的賊人,陳止若心懷惡意,害他們都不用親自動手,不是蠢麽?”
姓鄧的青年點點頭。
曹匡便笑了起來:“不愧是要外出當太守的人,你們鄧家也是大族,你不願從中樞起步,反要外放太守,可見是個有志向的人,那不妨和陳止多結交結交,以後定有幫助。”
鄧家青年笑道:“您老說的是,我正有此意,若是不出意外,我當是在北方的某一個郡為官,那邊正有兵災,又有匈奴作亂,確實得向陳先生多多討教。”
“嗯,對,多問問,”曹匡很滿意對方的態度,“你看今天那些個匈奴人,就沒討得好來,看著吧,他們這一逃,只能灰飛煙滅,成全陳止的名聲,這事在車隊裡引得不少人心生向往了,等到了魯縣縣城,城中從王爺到官府,都要重視。”
鄧加青年點點頭,若有所思。
………………
仿佛是為了印證曹匡的見識和判斷,在車隊前行之時,另一邊的匈奴騎兵們卻遇到了更大的麻煩。
本來,劉翟令人離開,就知此地不可久留,尤其是作為謀士的劉韻言意外身死,自己的隊伍,有些類無頭蒼蠅的趨勢,過了好一會才理清頭緒,但為時已晚,在一陣奔逃之後,他們遇到了一隻建制齊整的朝廷騎兵!
這支騎兵和駐守軍隊不同,坐下馬匹皆披甲,足足有近百人,而匈奴一方在經過陳止家丁的衝擊後,損兵折將,又有走失的,剩下不過十幾騎,而且士氣低落,一看就是好捏的軟柿子。
這簡直是送上門來的戰績啊!
於是,這支朝廷騎兵猛烈追擊,不斷廝殺,很快就讓劉翟的人馬折損的差不多了,更是散亂得難以聚集,跑到後來,劉翟身邊竟只有一個名教為傅虎的騎手還跟著。
兩人快馬前行,暫時甩開朝廷追兵,來到了泗水邊上——此時的泗水,橫跨南北,向南通到徐州彭城郡境內,而北邊橫在魯縣北邊,有幾條細小支流。
眼見河水在前,劉翟猛地吸了一口氣,隨後身子一晃,竟從馬上跌落下來。
“大將軍!”
旁邊的傅虎見狀,趕緊就勒住馬韁,然後翻身下來,將落地的劉翟扶了起來,讓他靠著一棵樹坐下,等收回手,他才驚覺,自己的手上滿是鮮血。
這血當然不是他傅虎的,而是從劉翟身上沾到的,仔細一看,才發現劉翟的整個肩膀都已經被鮮血浸透了,赫然就是陳止踢出的那把短刀所致!
陳止那一腳,有神速符加持,又有正規的發力技巧,一腳踢出,雖被劉翟射出的箭矢打偏了方向,但力度不減,刺入手臂,
當時就貫穿了血肉筋骨,傷及骨膜,但劉翟不愧猛人,倒也忍得住疼痛,直到此刻方才發作,一來是流血過多,二來是傷勢加重,再加上人手四散,前有河流擋路,後有追兵逼近,種種不利一起壓來,終於讓他撐不住了。傅虎驚訝過後,再看劉翟的那匹馬,走了兩步之後,也是萎靡不振,馬身上插著不少箭矢,多數都是劉翟壓陣的時候,被重點照顧所致。
劉翟劇烈的喘了兩口氣,苦笑道:“你走吧,我身受重傷,要死在這裡了。”
傅虎頓時痛哭出聲,說道:“我傅虎蒙大將軍賞識,不以身份微薄,提拔重用,現在正是效命之際,豈可棄大將軍而去?如今我國與漢開戰,基業不穩之時,匈奴可以沒有我傅虎,但不能沒有大將軍啊!”
說完,他將劉翟從地上扶起,小心放在自己馬上,然後驅馬渡水,待得將要抵達對岸,後面卻傳來了喝罵聲,轉頭一看,赫然是朝廷追兵已至,傅虎猛地一咬牙,對劉翟說了一聲“大將軍保重”,然後從馬身一側抽出大槍,返身而去!
劉翟見狀,眼中浮現淚水,回想種種,不禁悲愴:“我劉曜此來,損兵折將,連兄弟的屍首都帶不回去,要心腹親兵冒死相救,若能逃出生天,定不會忘今日之事!”
原來,這劉翟乃是假名,其人的真名為劉曜,自幼喪父,與劉韻言一樣,都是匈奴之主劉淵的養子,文武雙全,乃為匈奴大將軍,但而今卻落魄至此。
但劉曜到底是有決斷之人,看了已然抵達對岸、橫槍擋馬的傅虎一眼,一咬牙,拍馬而去。
對面,河岸之上的傅虎揮舞長槍,奮力阻擋,那脊椎一挺,全身毛孔都仿佛閉合了一樣,將汗液鎖在其中,登時就渾身勁力噴湧,宛如門神一樣,竟憑著一腔血勇,激蕩氣血,鼓動勁力,堪堪將最前面的幾匹馬給攔住了!
但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待得幾息過後,傅虎胸中一口氣散去,這脊椎也軟了,渾身毛孔張開,汗水汩汩流出,轉眼就將全身衣衫濕透,隨後整個人寂靜不動,不複言語。
就有騎兵下馬過去探查,小心接近,一槍刺出,在傅虎身上戳了個窟窿,將其人放倒,這才放心過去,摸索一二後,才驚道:“此人竟已力竭而亡!”
原來,傅虎為了救主,激發潛能,一口氣擋住奔馳的駿馬,耗盡了心力、體力,待得一口氣散掉,也就心力衰竭,直接死亡了。
看著此人的模樣,騎兵頭領不由感慨兩句忠心之士,讓人將其屍首整理好,放於一旁,然後說道:“此人這般拚命,說明渡河那人的身份絕對不簡單,說不定就是匈奴中的重要人物,中郎將讓我等過來馳援,就是為了抓幾個匈奴貴族,此事不可耽誤,我等渡河追擊!走!”
伴隨著一聲令下,這些騎兵頓時呼嘯而去,只在原地留下一具屍體。
與此同時,伴隨著劉曜的逃亡,今天的這個消息也迅速的傳開,按著距離的遠近,朝周圍輻射開去。
第一個受到波及的,自然就是魯縣了。
此時的魯縣和臨沂一樣,布滿了各種名士、名宿、宿老,而且比起臨沂來,很多人在資歷、名望上還猶有過之。
說白了,這些人要麽就是不用賣給王家面子的,要麽就是不需再經過王家文會鍍金,而是直接來到魯縣,就等著杏壇論道召開了。
但這樣的人一樣注重來往的消息。
魯王突然下令捉拿劉韻言一行人的命令,早在城中引起軒然大波,要知道那劉韻言從臨沂來到魯縣,可是一點也沒收斂,還是如法炮製, 不斷挑戰城中棋壇高手,以至於連魯王世子劉墨都知道了他。
所以這邊命令下達,城中之人就留意著事態進展,但這事情的發展過程,著實是超出了許多人的預料,因為接下來,官府和軍隊竟然封城了。
這城一封,不許人出,也不許人進,就算有關系打點,也格外繁瑣,終於讓城中有點見識的人,意識到事情不簡單了,便各方聯系,想搞清楚緣由。
但因北線戰事的敏感性,知道的人不敢隨意透露,而不知道者眾,也打探不出什麽,城中上下越發焦躁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陳止一行人的車隊,入城了。
縣城被封禁內外後,除了官方和軍方的人馬,其他各大家族的人手都難以輕易進出,所以王家這麽大規模的車隊,就顯得格外醒目了,尤其是在他們的車馬上,還能看到箭矢殘留,顯是經過一番大戰的,就更引得城內上下的矚目了。
於是,消息很快傳遍全城,正在老師家別院中聽講的曹慶、孫敏等人也得知了,而他們更關注的,卻是陳止隨同到來的消息。
“陳止終於來到魯縣了,估計和匈奴小王子有關,可惜啊,短時間內,這兩人是無緣對弈了,我可是頗為期待的,真是遺憾,不過倒省得師弟你往臨沂跑一趟,去送請帖了。”孫敏聽了消息,頗為感慨,“不過王家到底不一般,其他大族都不讓進,唯獨他們家的車馬可以入城。”
荀折也點頭道:“不錯,估計其他幾家要不滿了,定會找去王府,詢問緣由,讓自己的人手也進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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