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場的都是族中兄弟,如今王家可以說是一分為二,至少在表面上如此,所以這留在江左都城的王氏族人,便就越發團結起來,對外口徑也越發統一,內部的口風很緊。
王導也就不怕說出一些比較犯忌諱的話,況且在場的人,都是最親近的幾個族中兄弟。
不過,他這些兄弟聽了此言之後,一個個卻面面相覷,緊跟著就都露出了擔憂之色,又有一人說道:“若是有曹阿瞞的志向,那豈不是這大漢時日不多了?那冠軍侯的世子,如今可也有些歲數了,聽說自幼聰穎……”
聽到他這麽一說,其他人也是面色嚴峻。
倒是王導擺了擺手,說道:“今日所言,還是不要涉獵這些的好,況且有這志向,亦是吾等猜測,況且世事常變,不可以一定之,此番北去,名為請教,實際上還是為了拖延時間,順便,還要籌謀一番,以防萬一。”
眾人聽他這般說法,便都明白過來,知道王導此番過去,恐怕也有要在北邊為王家留下一支的念想,至少也得留個後路。
畢竟那北方的強勢,任誰都能看得出來,那位征北都督冠軍侯,除了沒有一個正統名號之外,已經全名凌駕於其他勢力,也就是先皇的一絲舊情,還能作為約束了,否則當前是什麽局勢,著實難料。
說著,一群人便對此謀劃起來,你一言我一句的提建議。
說到最後,王導又道:“對了,讓羲之隨我同去,他不是最近都想要拜師麽?冠軍侯的書法造詣天下聞名,若是想要學書法,哪裡能夠繞開?若可拜之為師,實有諸多利處,畢竟如今那位冠軍侯真正承認的學生,也就是陳蟄等幾人而已,而且嚴格算起來,羲之與冠軍侯還有一面之緣。”
聽得此言,眾人都點了點頭,不少人更是露出了笑容。
“羲之自幼聰慧好學,乃是一等一的為學種子,便是冠軍侯必也欣賞,若能拜入其人門下,那對我王門而言,也是一大喜事。”
話說到這裡,基調就已經訂好了,王導也就不再多言,隨後幾日整個王家就都忙碌起來,為他的出行做著準備。
幾個年輕的子弟從各處聚集過來,他們都會隨同這次的使節團北上,面見那位稱霸北地的冠軍侯。
而除了王導之外,城中還有幾家大族同樣準備著——這一次的出使,當然不可能是王導一人一身兼任,還有其他從使,而這些家族或許沒有王導那麽深的算計,卻也知道靠著朝廷的名頭北上,著實是一次難得的機會,出了事,能算朝廷的,而得了利,卻可以歸於自家。
事實上,就在會議過後,很多反應過來的家族,便開始爭奪了這個出使名頭,甚至原本因為王導將走,認為有機會取而代之的人,也開始嘗試爭奪名額了。
隨著消息的流傳,連南方世家都慢慢意識到了裡面的關鍵,也開始往使節團裡面塞人。
到了最後,這各大世家連同他們的子弟,以及各方勢力插手,甚至連荊州的王敦都不閑著,派了人過來監督,其實也是安插人手。
整個使節團迅速膨脹,光是成員就將近二百人,這還不算那些要被劃歸過來保護的兵卒。
按著道理,使節的等級越高,需要的護衛就越多,而使節團的人越多,需要的兵卒就越多,將近二百人的使節團,這護衛再怎麽節省縮編,也不能低於五百人吧,否則兩個看護一人,都這看不過來。
只是兩相一加,就是七八百人,四舍五入就一千。
你江左這邊,忽然派出千人隊伍,北上玄甲之地,萬一被人誤會,
那可就冤枉了。“肯定不成!”王導直接找到琅琊王,分析利弊,然後給出了處置意見,“削減人數,臣願意以身作則,將一半王家出身的吏員裁撤,其他人至少也要去掉一半!”
琅琊王點頭同意,命令下達之後,自然激起一陣地處和反對,只是上面要強行推進,加上王導帶頭,人家是什麽身份?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王家的人都不得不退下來一半,其他家族有什麽臉強佔著名額?
於是在東刪西去之後,最後只剩下了不到一百人,然後琅琊王又親自下令分拆,最終的結果是七十二名成員,包括了一名正使,五名從使,以及諸多隨行的官吏、從屬,配以二百人的護衛,並且實現給陳止送去了書信。
這封書信不只是通報消息,更是希望北邊能分出一直玄甲軍護衛使節團。
這個請求,實際上也是一個測試,所以在得到北邊同意的反饋後,無論是琅琊王還是王導都不由松了一口氣。
然後便開始忙碌起來。
雖然最初的時候,他們是想著盡快讓使節團動身,只是這事到底牽扯太多,真正執行起來,還是有許多意外和掣肘的,於是又過了兩天,這個使節團才真正啟程。
度過了大江之後,便有向導過來詢問王導打算走什麽路線。
王導卻問道:“如今北上之路,共有幾條?”
“最快自是海運了,”那向導對此可謂了如指掌,“徐州出海,一路北上,可以直達幽州的港口,這幾年幽州倡導海運,那邊的港口都很大,沿途還有戰船護衛,些許海賊根本不足為慮,實乃是最快的選擇。”
王導卻搖頭道:“海運雖然便捷,但是一路北上便到了幽州,吾等無法觀北地之局,反而有缺,吾不選也。”
“那邊自徐州北上,經青州,過冀州之東,再抵幽州。”向導又給出了一個選擇,“這一路上都是太平無事,徐州當初為石氏佔據,又有朝廷的兵馬來爭奪,幾年下來卻不見多少破損,便因此處乃是陳止祖地,旁人不敢輕易動手,如今被玄甲軍得之,民心歸附,反而已經恢復元氣,而青州與冀州東邊,都是較早歸附的,其中賊匪早被繳清,如今乃是坦途。”
王導還是搖頭,說道:“此乃坦途,卻不知玄甲軍虛實,不可擇也。”
那向導聽到這裡,終於明白過來,笑道:“原來如此,相國是想要一窺北地虛實,既然如此,那還有一路可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