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後,快馬抵金陵,石勒那封信就已經被擺在了江左朝廷的朝堂之上,果然不出聶道仁所料,直接後果,就是激起了一場爭論。據說事後的探子描述,當時爭論的時候,整個朝廷上各派意見飛舞,甚至還有武將差點上演全武行,但最後的結果卻非常詭異。
“居然是沒有哪家主動出面?這是何故?”石勒找到聶道仁,便直接詢問起來。
“這原因倒也簡單,蓋因徐州之前乃是那江都王佔據,甚至琅琊王都曾經托庇於其人,只是後來江左勢大,天下各方局勢不明,那江都王也知道孤木難支的道理,於是便主動投靠,最後卻也入了算計,丟失了地盤,這次讓江北的徐州之地,被江左朝廷統領,這便是原因了。”
“那某家現在動手,豈非正是時候?”石勒眯起眼睛,“你之前的算計,卻還是有了偏差啊。”
聶道仁笑道:“屬下也是沒有料到,那江都王都投靠了一陣子,其本人都失去了地盤和軍隊,結果江左朝廷卻還是未能將這江北的一塊地整合、消化。”
石勒聞言卻是沉默起來,過了好一會,他才說道:“你這是將幽州的事,當成了放之四海而皆準的了,那徐州未曾被江左整合,某家卻覺得乃是理所當然的。”
聶道仁聽著,點頭稱是。
而後石勒也不囉嗦,直接下了命令,讓石虎和支雄各起一支兵馬南下,攻伐徐州。
這兩個人如今卻並非一路,各有駐守之地,只不過距離徐州都較近,所以同時得令。
二人這一南下,最開始的時候受到了激烈的抵抗,那江左朝廷一看石勒來真的,倒也因為外部壓力,達成了一致,派出了兩路兵馬過去。
只是隨後發生的事,卻是兩路兵馬在半路停了下來,一直到徐州北邊盡數被攻陷了,他們都未曾有進一步的動靜。
這個原因,就連石勒都想不明白,直到探子將江左朝廷上的事稟報回來,才知道居然還是和王敦有關。
“這個王敦也真是囂張,自己佔領荊州了,離著揚州有段距離,居然在揚州的兵馬裡面,還有一定的影響力,但是他為何會阻止兵馬北上?”石勒說著,眯起眼睛,“是擔心有人和他一樣,也借此做大?這北地可不是南邊幾個賊匪能比的。”
“王上,您不能隻從這兵家的角度看待此事,”最後還是聶道仁一言點醒,“這江左朝廷出兵北上,其實不光是個兵家的事,還是一件很有代表性的問題,您且思量,如今落在您手中的洛陽,對那江左朝廷、對關中朝廷,甚至對北地三州,是個什麽意義?”
石勒到底也是做了幾年頭領,這時候一聽就明白背後的原因了,臉色不由陰沉起來。
“想來在江左朝廷那邊,我等胡人兵馬一出,佔了洛陽,那是讓他們正統蒙塵,所以向北出兵,就是北伐了,而且是打我這胡人的兵馬,意義重大,若是能成,立刻就是名望威勢皆來,他王敦打了這麽久的賊匪,才有一點氣象,可能這邊北伐的兩家只要能勝個一二場,就能比得上,還猶有過之了。”
“正是這個道理。”聶道仁點點頭,“是以王上此戰的憂患,其實不在南邊的江左,而在那徐州北邊的青州。”
“青州曹嶷!”
石勒冷冷的吐出了這個名字。
“正是此人!”聶道仁點點頭,“徐州若是落到王上手中,則他青州再無半點遮掩可言,自然不會放任不管。”
“那要如何防他?”石勒這一問。
聶道仁卻笑著搖頭道:“為何要防?此乃好事!可以一石二鳥,
王上當提前準備兩軍,那曹嶷兵馬一動,先放他南下,然後攻其巢穴,使其回救,然後讓石虎將軍引軍北上,前後夾擊,可以滅之!”之後發生的事,果然如這君臣二人預料的那樣,青州的曹嶷眼看局勢不妙,只能是糾結兵馬南下搗亂。
不過,曹嶷能在青州搞出陣勢,畢竟還是有點本事的,雖說曾經一度瀕臨崩潰,但最終還是越挫越勇,最終東山再起,他領軍南下,事先也做了些準備,只不過還是江左朝廷太過軟弱的行為,有些出乎意料,因此這準備還是不太足的。
在徐州邊界,他與石虎的兵馬交戰了幾次, 還佔了上風,甚至一路進逼,到了彭城郊外。
可關鍵時刻,因為擔心波及到彭城陳氏,引來災禍,在戰術的安排上有了漏洞,還是被那石虎抓住了機會,反殺回去,一次大敗,便不得不後撤了。
他這一撤,士氣全失,盡管曹嶷還有些戰法,但下面的兵卒卻是戰役全無,最終成了潰敗之局,果然如同石勒、聶道仁預料的那般,一路快退,一直退回了青州地界,結果卻還是入了那前後夾擊的局面,兵馬徹底潰敗,被當場擒拿,成了石虎的戰俘。
而石虎完全無視了石勒讓他將曹嶷帶回鄴城的命令,在擒拿了曹嶷的當日,就直接活剮了其人,並且將曹嶷手下的三千直系兵馬全部坑殺!
消息傳回真定,石勒很是氣憤,直接將手邊的一個瓶子雜碎。
“他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重新坐下來之後,石勒招來了幾個親信,詢問鄴城那邊的建設情況——佔領了一部分司州之後,石勒便將原本的計劃重新搬了出來,要把自己的行政核心遷徙到南邊的城市。
待了解了大概的進城之後,知道大體已經完工後,石勒又招了聶道仁過來,直言打算:“某家打算過些時日,便先往鄴城坐鎮,那徐州若是入了某家之手,未來這疆域也算廣闊,再待在北地有些不便,何況這次石虎所為,也某家很是憂心,隨說這次有支雄同出,與他製約,沒有讓他真正得到徐州土地,但這麽下去總歸不是個辦法。”
聶道仁聽著,便意識到,自己的這位主公,終於決定要動手了!
只是莫名的,他的心裡卻有一抹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