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嘉元年,年末,朝廷遷關中。
落戶此地之後,倒是引起了不少風波,因為這突然之間來了一個朝廷,可是不同於兩王當初搭建的小朝廷。
江左朝廷,嚴格算起來也是一個割據政權,但在江南士族的支持下,在規模上還是猶有過之的,尤其是等關中衰落,兩王立佛借胡,局面為之一變,很多原本跟隨過去的家族,也就紛紛棄之而去,或者歸於江南,後者北上玄甲。
不過,陳止的態度始終明確,到了他的地盤,世家的權柄就要受到削減和壓製,所以大部分的世家,只是基於狡兔三窟的想法,分出一兩支脈,過去佔個位置,關鍵的重點,還是要經營江左。
按照後世史書,以及教科書上的說法,那就是這些世家,當時還心存僥幸,認為統治基礎薄弱、生產方式落後的南方朝廷,因為佔著正統之名,所以將主要的精力還放在南邊,並且妄想著這種局面可以一直維持下去。
“但是中原人民期盼統一的心情,是無法改變了,經過了新漢末年的戰亂,三十多年前,天下三分時的苦難記憶,又重新浮現人心,所以當時的人們,對於重新統一前的北方政權更加的擁護。”
“北方的玄甲軍政權,倡導技術,擁有更為先進的政治體制,更擁有著先進的戰術思想,在兩者的武裝下,訓練處了冠絕天下的軍隊,這成為了以北統南的基礎,並且最終獲得了實現。”
“當然,玄甲政權依舊有著時代的局限性,為了安撫北方的基本盤和根底,不至於因為定都關中,影響到軍隊的根基,於是以‘燕’為國號,並且依照舊例,提拔了一部分舊部,塑造了新一批的勳貴集團。”
……
無論後世對此是如何評價的,但至少朝廷再次落於關中,還是難免激起當地一些勢力的反應。
無論是當地的世家,還是胡人部族,乃至是宗教勢力、流民團體,一時之間都難免會有抵製心情。
只不過,陳止在推動遷都之前,早就在關中留下了一批玄甲軍,讓他們厘清了當地勢力,鎮壓了各方念頭,再加上連蜀地都被一並平定,南北就有了呼應,還絕了關中一些人南下的心思,於是朝廷再來的時候,風波就少了許多。
不過,隨著各方世家被強行遷徙過來,還是難免再起波瀾,不說這些世家的不情願,以及在各地鬧出的大小事端,就說他們這麽多人聚集過來,令長安周邊的京畿之地,人口陡然之間暴漲,令各方面的問題都凸現出來。
發展到了後來,甚至連正常的生活起居都受到了影響,造成了一連串的矛盾。
而這個時候,就體現出科舉出身的官僚,在經驗上還有許多欠缺——這次遷都,為了畢其功於一役,防止又有諸多弊端,陳止將這些辦事的人員,都換成了北地出身的官員。
這些人大部分都是這幾年中通過科舉出身的,對玄甲政權有一定的忠誠,在辦事上自成體系,但多數還是年輕人,驟然擔負眾人,終究難免疏漏。
但好在有陳止給他們撐腰,又有玄甲軍保駕護航,所以在經過一番折騰之中,終究還是讓遷都事宜走上了正軌。
前前後後,幾乎用來三個月的時間。
到了天嘉二年的春季,這遷都的諸多事項,才算是完全平息,長安內外恢復運轉,看起來也是一片平靜。
只是在這平靜之中,自有那些世家官員的不滿被積壓起來,卻也無處發泄,最終只能這般忍著,就想著日後能否有機會舒展這心中之念。
至於那內外的百姓,乃至被強行歸於一處的胡人部族,
卻是心態複雜,不同的人有不同的念頭,有的支持,有的反對,各有其念。就在這樣的氣氛中,時間緩緩流逝。
天嘉二年,年中一過,長安城算是徹底歸於正軌,整個天下的各處,再次政令暢通,只是這一次,因為玄甲軍的原因,加上諸多工匠出力,鐵罐馬和軌道慢慢鋪設開來,取代了一部分直道和官道,將長安與天下間幾座主要的城市連接在了一起。
當然,因為地域和地理的原因,有些城市難以與長安、洛陽連接,畢竟路途太過遙遠,所以,就將邊疆的主要城市進行了連接。
這看似簡單的舉動,卻對後世造成了巨大影響,當時的人並沒有多少認知,卻也注意到,隨著幾座城市連接之後,調兵遣將卻是越發快捷的了,以至於幾個心存僥幸想要渾水摸魚的鮮卑小族,剛有動作,幾日後便被舉族屠滅,著實是又一次震懾了天下人心。
而隨著各方消息的傳來,長安城內,暗潮湧動,勸進之聲再起,三請三辭之事就有人念叨起來。
終於,在一日朝會之上,以張應、庾亮為首,諸多官員起來,勸陳止晉帝王位,成至尊格。
讓他們意外的是,陳止壓根就沒有打算謙讓,更沒有三辭,這邊一說,那邊就應了下來,讓許多人不甚習慣,以至於引起了非議。
但是,事情的進展,並不會因為這些人的非議,便發生變化。
所以兩個月後,一切準備就緒,陳止按著該有的禮儀規矩,在長安接受了禪讓。
龍袍加身,百官跪拜。
他坐於龍椅之上,感到四面八方的氣運澎湃而來,浩浩蕩蕩、無邊無際,一派繁華、興盛的景象。
但他還是注意到了,在這烈火烹油氣象之後,那隱隱約約透露出來的隱患和災厄。
“如此看來,這大燕朝當有六十年興盛日,若是後輩子孫爭氣,或許還會有二十年中興,隨後卻依舊難逃治亂循環,畢竟這天下間的矛盾、問題,是怎麽都解決不了的,能有六十年興盛,八十年強盛,放在三百年的循環裡,已經佔了不少事件,算是不錯了。”
這般想著,陳止的眼睛裡,卻是閃過興滅變化,與天下氣運相合,一道似虛似幻的奇妙光影,在他的身後漸漸成型。
“只是若想要達成所願,終究還要靠著一點玄妙,那最後所得的上上簽,或許就是為此而生,但想要有所成就,我還要在余生之中,做些事來。”
這般想著,他一揮手,讓朝拜的文武盡數起身。
禮既成,則朝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