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野中一陣恍惚,隨後在陳止的眼中,那鏡中的景象頓時一陣大變!便見他的頭上氣柱升騰而起,一半紅、一半青,更有諸多青雲纏繞其中,而在這氣柱的最上方,就好像雲海沸騰一樣,那雲氣、霧氣交纏起來,形成了一塊好似地圖、版圖一樣的輪廓,能看到其周圍有星星點點的金色光輝,蕩漾出陣陣漣漪,似乎與周遭相連。
而那雲霧構成的輪廓之上,隱隱可以看到山川之形,與這屋子的沙盤相似。
“自從我在代郡扎根,並且政令下達,逐步改變方方面面之後,這氣柱之上的輪廓就越發明顯了,或許這正是權柄鞏固的表現,只不過這輪廓到底欠缺,只是一郡,而且還不是真正凝固,說明根基雖然打下來了,但還有一個關鍵沒有解決……”
這般想著,陳止慢慢眯起眼睛,將這目光仔仔細細的掃過鏡子裡面的氣柱。
視線凝聚之下,觀察細致入微,於是可以看到,這氣柱看似渾然一體,其實又有不同,在最本質層面,其實是成百上千的細小氣流凝聚而成,就好像是一根根細長的棍子,被聚攏在一起,圍繞著最中間的一團雲霧旋渦,擰成一股,這才形成了一根氣柱。
“這氣運氣柱,其實不是混元一體,乃是聚眾而成,其實就是跟隨於我,效忠於我的眾人,在將我托起來,這每一根單獨的小氣流,其實就代表著一個人,可能是我的麾下將領,也有幕僚,也有家丁家仆,也有家族親眷,甚至名下佃農,都是有著最直接效忠關系的人。”
“其中還有幾道最為凝聚、凝實,這其實就是冉瞻、陳梓、蘇遼他們這些我最為親近的人,而如張亢、束交這些投奔過來的,就稍顯虛浮,至於鮑敬言、葛洪這般近乎客卿的。”
“就更是飄忽了,是以這氣柱越往中間越是凝實,越往邊緣越是聚散不定,但其中也有分別,如冉瞻、鮑敬言、葛洪這樣歷史留名的人,本身就有大氣運在身,這不光是因為後世有名,名傳千古,也是因為他今生的背景、基礎、經歷、見識和成就,已經奠定好了基礎,否則也沒有機會名流千古,所以他們一人,就趕得上百人、千人,對鞏固我的根基十分重要,這也就代表著,若他們願意相助,那我治理的這一片地方,就會更加昌盛、欣欣向榮。”
這麽想著,他的目光又落到了氣柱頂上的那一片雲霧構成的代郡輪廓上,以及縈繞在周圍的點點金色光輝。
“至於這代郡輪廓,大概就代表著治理和管理的權柄了,但我並沒有拓跋鬱律他們的氣柱上,看到相似的拓跋部景象,所以這輪廓很有可能只出現在真正掌握一地的人頭頂上,不過我在獲得這個能力之後,真正的一地一把手根本就沒見過,而且這邊疆之地的人,恐怕和中原腹地的官吏還有不同,也都是要考慮進去的,當然,最重要的還是這個……”
這麽想著,他的目光卻是落到了銅鏡中,那星星點點的金色光點上,這些光點在代郡的氣運輪廓邊緣聚散不定,並且散發出陣陣漣漪,朝著周圍擴散,消失在遠方,卻好像與什麽東西產生著聯系和交互變化。
“這些點點金光,原本並不存在,但隨著雕版印刷書冊的流傳,卻慢慢聚攏過來,尤其是我在加印了《通典》之後,聚集過來的速度越來越快,隱隱要形成金色的雲朵了,要說和什麽相似的話,那就是當初,被看到的僧道兩家,他們頭上的氣運雲團了,那些金色雲霧,與這些星星點點十分相似,再結合兩個月以來,先後過來拜訪的三位大儒、玄學宗師的情況,
這麽說來,學說與宗教一樣,只要傳播出去,有人信奉和施行,就能聚集這種金色的雲氣光點……”這麽想著,陳止感覺到簽筒內的名望金液,已經下降到了第三格的邊緣,於是就停止了催發,於是視野中的種種異象,便都消失不見,眼前的世界,再次恢復成原本的平凡樣子。
“不過,這些氣運氣柱,除了讓我能看出一個人的命格、位格之外,也就是能讓我能在治理安慰內,了解境內的變遷,除此之外,又能有什麽作用?以至於能媲美上上簽的效果?”
這麽想著,他緩步行走,來到了房間中心、那描繪著代郡河山的沙盤之前,微微眯眼,雖然沒有再次調動名望金液,但這一眯眼,凝神觀察,還是隱隱看到了沙盤之上此起彼伏的重影,一如看著在他治理下的這片土地的氣運消漲。
大半年的時間,陳止就重新將名望金液累積到了三格多的程度,如果不是期間為了研究觀氣之能,反覆使用,現在都要有接近四格的程度了。
這樣的速度,不可謂不快,卻也是正常的,因為這半年時間,正是先前那一番作為的發酵期,接連大戰,名聲傳入民間,而那單梢砲等事物,又影響了朝廷層面,隨後雕版印刷,直接就衝擊到了士人階級,又讓寒門對學識的獲取,有了一點變化。
於是,在這大半年的時間裡,他的名聲在多個層面流傳、醞釀,名望金液當然是水漲船高。
“不過,現在還不是最沸騰的時候,大概還要等上半年,真正滿了一年之期,才是收割名聲最為猛烈的時候,那時候名聲就可以通過都城洛陽,朝著更南方的地方傳去,但在這之前,恐怕就要迎接一波攻勢了,想來王浚是不會讓我能安心種田下去了,更不會讓我安安穩穩的把麥子收了,況且我現在也還有欠缺,這種事就是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眯起眼睛,腦子裡轉著念頭。
“我現在夯實基礎,正好是名望大潮到來的前夕,兩者之間步調接近,等名望蜂擁而來的時候,若是能趁勢而起,不光穩固代郡,還去除周遭隱患,甚至進一步獲得幽州權柄,無疑就是趁勢而起,否則便如領軍一樣,不能一鼓作氣,那就是再而衰、三而竭,反倒要被拖累,說不定還是損傷根基,局勢後退、勢力衰減,崩而潰散都有可能。”
想著想著,他轉身來到桌前,翻看著桌上的幾封書信,那信封上寫著諸多名字。
“這氣運之道,現在看來除了自身經營、種田之外,還要靠著聚集人才,只是這個時代,有名有姓的人物,多數都是世家出身,先不說他們願不願意北來此處,就是願意來,多半也都有主了,又或者出仕朝廷,本想靠著張景生等人的關系,招攬他們背後家族的子弟,但有王浚在,因而遠近世家都在觀望,不願意輕易下注,而且我這邊也沒有一個實名,名不正,則言不順,這就是無法封賞官職,更不能安定人心,用來守衛家園還行,想要出擊卻是缺乏名頭……”
忽然,他的目光一頓,視線落在了一封信上,這信卻是他人寫來,落款寫著“孫秀”二字。
看著這名,品味兩句,他露出笑容,傳令下去,很快就有一人過來,卻是羅侯之子羅央,這位如今已經正式出仕,暫時只是閑散客卿。
“府君找我有事?”羅央大大咧咧,卻也知道禮數,見面施禮,然後問道。
陳止便問道:“羅君,我記得你與那位趙王孫還有聯系,不知現在是否還有書信往來?”
羅央聽著一愣,但還是如實答道:“我與趙王孫不過點頭之交,只是性子頗投,一次喝酒的次數多了,其實交情不深,不過若是府君有什麽要我傳話,我寫個信給他,想來不是大事。”
陳止聽了,點點頭,跟著才道:“不是讓你傳話,而是讓你去接他。”
“接他?”羅央再楞。
………………
“孫先生,咱們這轉了一圈,還要回代郡,著實讓人氣憤!”
略顯崎嶇的官道上,馬車正在飛馳,兩邊則是奔馳護衛的八匹駿馬,不過他們的神色卻不見多少緊張,反而顯得很是松懈,甚至還有人好奇之下,正在聽著馬車裡不時傳出的話語聲,只不過因為車輪、馬蹄與風聲的關系,聽得並不真切。
當然,也是因為馬車的裡的人,有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
馬車裡坐著的,乃是趙王孫劉車,以及憔悴許多的孫秀。
“公子先小聲一點,聽我與你到來。”孫秀的眼睛裡還有不少血絲,面色十分蒼白,“如今世子被廣漢王軟禁,王爺則被圍困在趙國城中,已經到了危急存亡的時候了,朝廷之上,三王爭鋒,而南邊的冀州,江都王畏懼不出,那石勒已然是有恃無恐,而王浚雖然承諾,卻是一再拖延,不過是想要掌控咱們的商隊、人手罷了!”
“那也不該去找陳止!”劉車的臉上顯露出一絲不滿,“此人對我毫無恭敬可言,而且半年以前就明言不願意出兵相助,根本就指望不上,更不要說,和王浚的五萬精兵比起來,他代郡的人馬不值一提,恐怕都不到一萬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