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陳梓與蘇遼趕來的時候,就看到陳止伏案而寫,奮筆疾書。
二人也不打擾,就在旁邊等著。
陳止則很快放下筆,看著兩人,笑道:“你們來了,先看看這幾封信。”
說話間,他將除了拓跋鬱律之外的其他幾封信,都遞了出去。
那拓跋鬱律給陳止的書信,算是私人書信,說的也不是什麽公務正事,而是探討了一些經意文章。
當然,陳止很清楚,這種書信看似私信,其實也是為了拉近關系,說不定都是那位鮮卑大單於特意吩咐下,拓跋鬱律才寫下來的,就是要用人情拉近彼此的關系,不過終究不好展露於外,況且裡面也沒有什麽和代郡布局有關的內容。
很快,陳梓和蘇遼就把幾封信看了一遍,隨後各自長吐了一口氣。
“恭喜太守,代北既定,則代郡定矣!”陳梓笑著回答,同時感到肩頭重壓,頃刻間就減輕了一多半。
這代郡一旦被徹底掌控,加上陳止準備的單梢砲和新兵,再算上幾個部族的歸順,那就算是王浚要再來找麻煩,也要掂量掂量了。
“現在看來,短時間內,太守是不用擔心代郡的人口不夠了,”蘇遼這般說著,“這代縣的俘虜裡面,有三個部族願意歸順,而那代北之外,又有四個部族願意歸降,這就是七個願意歸附的部族,滿打滿算差不多也得近兩萬人啊,有了這一批人手,操練起來,就是精銳騎兵!”
陳梓卻搖頭說道:“這些畢竟不是中土之人,即便歸順,也不可太過信任,況且他們之所以歸降,實乃形勢所迫,或許等局勢一變,就要紛紛離去。”
“此事我亦知道,”蘇遼卻沒有分辨,而是順著那話,繼續道:“不過,這並不是說部族不可用,那草原上的崛起之主,哪個麾下不是有諸多部族,只要其勢在,則眾皆不敢違逆。”
“那這些人要安排在哪裡?”陳梓針鋒相對的問道:“代郡人口少,而地盤相對不小,那北邊有諸多內遷的胡人了,這些年下來也未能歸化,甚至都不願意編戶齊民,留下來就是個禍患!再遷胡入內,豈非是火上澆油?”
說著,他拱手對陳止道:“太守,之前就有大賢上奏朝廷,有《徙戎令》一說,這胡人若留在華夏境內,必有隱患,但朝廷過去因北方人口損傷太過,便遷邊以實內,期望靠著這些化外之民能補充人口,但如今天災一現,便就生亂,縱觀幽州、冀州、幽州、並州等地,無不是接納異族最多之地,可見非吾族類,其心必異!不可放縱!”
果然,這個時代的人,很多已經看出問題症結了。
聽著陳梓的話,陳止忍不住感慨起來,但旋即又在心裡搖搖了頭。
“可惜啊,如陳梓這般士人的擔憂,是站在長遠利益上來看的,但真正掌權的人,卻要考慮短期利益,對於那些以土地為根本、以人口為權利根基的大地主而言,外來的人口是無分中原還是四邊的,只要是人,就可以為他們提供便利,乃至還能借口向朝廷要錢,一如後世泰西之地的難民之災,皆知並非久策,但因一時之利,卻難以停下,久而久之,積重難返了!”
這麽想著,他也說道:“你們二人說的都有道理,所以這部分歸順的部族,是不能留在代郡境內的。”
陳梓、蘇遼一聽,都品出了一點意思。
“太守的意思是?”
陳止便道:“這些部族,既然皆有遊牧之性,那不妨還在草原遊弋,但這方面需要有個人去統領他們,關於人選我已經有腹稿了,但還需要再考察一下。
”聽到陳止的處置方案,兩人都覺得較為穩妥,也知道現在只是說個大概,具體的細則要等真正落實的時候再設計。
“另外,”陳止跟著話鋒一轉,“根據楊宋送來的這封信,那代北的屯兵之地,已經隱隱有了城池的雛形,所以我有個想法,要建造一座稍微特殊些的城池,若是順利的話,還可以推廣到整個代郡。”
“不知太守想要如何築城?”蘇遼很乾脆的問道,“這築城按說也不簡單,單是那城牆要堅固,就需要不少的功夫,才能將土夯實,一般是水磨工夫,耗費的人力和財力都不少。”
這其實就是委婉的勸阻了。
要知道,當今的城池,可不是那種石頭壘起來的,大部分的勢頭,只能用在城門附近,其他地方,則為凝固、打熬、蒸煮到了極點的夯土,配合糯米漿粘合,乃成堅牆。
但只是聽這樣的步驟,就知道困難程度。
在原本的歷史上,再過些許年頭,便有那赫連勃勃建立的統萬城,為其中翹楚,但這樣的城池要堅固、不倒,實在要付出太多的代價。
那赫連勃勃生性凶殘,按著他的規矩,每建立起一部分城牆,就要拿著鐵錐向內刺扎,若是扎進去一寸,則將那些蒸土築牆的匠人都集中起來,一並殺掉,再將屍體築進城牆裡面,換一批工匠繼續建造。
如此一來,才有了統萬城這般雄城。
其他邊疆城池,可沒有這樣極端的築法,但同樣耗費人類,而效果卻未必能有多好,所以蘇遼才會那般說話。
陳止便道:“若是用尋常的方法來建造,自是會有問題,不過我有一秘法,可迅速凝固石塊,再加上如今人力充沛,倒是可以一用。”
蘇遼一聽,也就明白過來,點頭道:“太守是想要將那些俘虜都利用起來?那倒是個不錯的用處,這群人如果不讓他們勞作,單純只是關押,很快就會生變,不如給他們勞碌之事,讓他們正日不得休息,則日積月累,便磨滅了反抗之念,可以從容駕馭。”
“按著原來的計劃,這些俘虜大部分被投放到礦場,”陳梓則在旁補充,“但當下這礦場還沒有真正建立起來,初期所需的人手不多,也不宜一次性投入太多人手,因為這群人剛剛被俘,心裡還難免存著其他念頭,聚集在一個地方,又距離代縣這麽近,確實是一種威脅,不過,太多人聚集在邊疆,也不見得是一見好事。”
“是的,所以這次築城,我需要有人進行監督,同時還要對那些歸順的部族,以及押送過去的俘虜進行管理,如果有可能的話,那些被拓跋部送來的人口,也要有一部分安置在代北,所以這部分人同樣也要被管理進去。”
蘇遼聽到這裡,不由感慨起來:“這就是三個不同的人群,再加上原本居住在代北的人,以及那些屯兵,這就是五個大人群啊,而且除了拓跋部送來的人口之外,其他四方,或多或少,那些部族和俘虜不用多說,本身就與我軍交戰過,而屯兵與住在裡面的人,恐怕也因為汪荃的事,會有敵意,要管理這樣的一個局面,那絕對是一個十分複雜的問題。”
“正因如此,我才將你們兩人叫過來,”陳止點點頭,“本來,你們二人肯定是最理想的選擇,不過你們手上都有事要做,而且都很重要,況且代郡現在平靜下來,各方面逐步回歸正軌,你們要做的就是立足其上,統籌各方,這具體經營一個地方,未免就有些大材小用了。”
“其實經營一地,對我等而言,也是一次考驗和學習。”陳梓似乎有不同的見解。
陳止擺擺手,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但這裡代縣、代郡,同樣也是一種學習的機會,所以你們兩人要做的,是給我推薦一個合適的人選,讓什麽人去擔任代北督造?若是一切順利,等代北城建立起來,此人也會成為第一任代北城守。 ”
聽得陳止此言,陳梓也不再堅持,隨後與蘇遼對視一眼,兩人都有了決定。
“屬下保舉阮清。”
“屬下推薦嵇倔。”
隨後,二人同時開口,卻說出了兩個不同的名字來。
說阮清的是蘇遼,而提嵇倔的則是陳梓。
這阮清與嵇倔都是陳梓歸來時,隨同他一起過來的,投靠了陳止,從兩人的姓氏上,陳止就看出了不少門道。
不過,對於這兩人的安置,陳止一直沒有給出明確的分配,多數時間是讓他們處理瑣碎事務,借此觀察二人能力。
在這個過程中,他們兩人也不斷和陳止麾下的眾多從屬接觸,漸漸各有傾向,這一點從當前蘇遼與陳梓的反應也能看得出來。
想了想,陳止給出了決定:“這兩人都是有才能的,也確實都配得上這個職位,既然你們二人同時保舉,那不如這樣,就將兩人都派過去,讓阮清負責管理幾部鮮卑勢力,而嵇倔則管理余下的人口,二人共同負責督造,以阮清為主,嵇倔為輔。”
這也是他已經大概了解了那兩人的能力,借此機會提升兩人在地方管理上的能耐,隨著勢力的擴張,他確實很需要一部分管理方面的人才。
又說了兩句,陳止笑道:“這大半夜的讓你們在這裡熬著,辛苦了,既然定下了大概方針,具體的事,明天再安排。”
陳梓和蘇遼順勢告辭。
而送走兩人之後,又有一條消息傳來,但這一次卻是通過十二生肖折紙。
“鮑先生,終於能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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