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隨驚慌和焦急,幾名斥候在確定周圍沒有暗探之後,立刻馬不停蹄的回轉了當城,而他們這邊進城之後,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就有兩匹快馬從當城疾奔而出。
這兩匹馬,一匹馬上坐著兩人,一匹馬卻空著。
那坐著兩人的馬上,其中一人正是薑喜,只不過這位莊稼漢出身的斥候,在騎術上並不精湛,所以他最多算是一名乘客,是被那名真正的騎手帶著前行的。
這馬跑的飛快,在官道上疾馳,很快就看到了代縣最外圍的幾個村鎮。
另一邊,在代縣城中,那郡守衙門裡卻無太守坐鎮,陳止這位郡守居然來到了自家的那片工坊,在見過負責人李立之後,便將這李立的弟弟,那個頗有天分的李威叫到了工坊的一間廂房裡面。
這段時間以來,陳止指揮和調度代郡防務,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官府衙門中度過的,連自家宅院回去的都不勤快了,這工坊更是幾乎未曾問津。
不過,陳止的人不來,但對工坊的投入卻半點也不含糊,更是不斷擴大規模和范圍。
如今的陳氏工坊,已經從鄭家的小作坊,展成了佔地諸多的連綿屋舍,這周圍的院子、民居,幾乎都被陳家買了下來,其中一部分被用作工坊,另一一部分,則是工匠、雜役睡覺和生活的地方。
除此之外,在城外的陳莊之中,也已經有一片嶄新的工坊建設起來,據說未來城中工坊的大部分工作,都要轉移過去。
當然了,眼下城中工坊,依舊是代郡陳家的重中之重,尤其是紙坊,如今更是成了代郡陳家的一大收入支柱,逐步顯現出威力,若不是有戰雲籠罩和壓製,恐怕早已經日進鬥金了。
不過,陳止今日過來,卻不是為了詢問紙坊,他將李威叫來之後,便詢問了幾句,得到了答覆後,眉頭微微皺起。
“按著你的說法,那東西已經拚湊出來了?”
李威年齡不大,平時性子也頗為跳脫,但面對陳止的時候,卻拘謹而謹慎,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一會,才道:“按著您的指點,將馬家所煉的幾物拚接起來,又拉到咱們自己的鐵鋪中打造,勉強算是成了,可敲了幾下之後,總覺得難以堅持幾下。”
“這便也就夠了,本來就是臨時所用,”陳止點點頭,又道,“這余下的邊角料也不要浪費,都一並拚上。”
李威表示明白,隨後順勢告辭。
等人一走,陳止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赫然是當初抽簽積攢下來的“如虎添翼機關圖”。
此圖出自墨家簽,共有兩張,與《藏種圖》、“尋方符”同時得到,但陳止一直留著,就是打算在關鍵時刻用上。
這如虎添翼圖,只要有個概念雛形,將大概的輪廓、概念寫於紙上,防於密室三天,便可有一個完整的結構圖。
此時,陳止看著上面那負責的結構,目光掃過幾個相對獨立的圖形,最後兩手一撕,居然直接將這圖紙直接死得粉碎。
這邊紙屑被收攏起來,那邊門外傳來了陳舉的聲音,他的聲音裡帶著一絲焦急——
“主上,當城有人來了,說是有要事要稟報。”
一盞茶的時間之後,陳止在衙門的後院中見到了薑喜。
面對代郡的實際統治者,薑喜不可避免的有些緊張和激動,以至於連話都有些說不清楚了。
“不要心急,”陳止見狀擺擺手,出言安撫,“我記得你叫薑喜吧,之前擒拿了可薄真部的兩個頭領,那個時候我就見過你意思。”
“沒想到太守您日理萬機,還能記得小人!”薑喜聽得此言,
更是激動的滿臉通紅,隻覺得心潮澎湃,自己這般小人物,居然能讓陳止一直記著,莫名的,他覺得和陳止關系近了許多,緊張感消散了很多。見對方平靜下來,陳止順勢就問道:“你說你見到了鮮卑人?”
薑喜趕緊就把自己等人在林中看到的一幕說了一遍。
“可能估算大概的人數?”陳止跟著又問了一句。
薑喜沉吟了一下,搖搖頭道:“當時情況太危急,我等最後都光顧著隱藏,以至於對兵馬反而有所疏忽,還望太守恕罪。”
陳止搖搖頭道:“你們並沒有做錯,斥候皆為我軍精銳,要培養一個何等不易,保全自己才是上選,更何況你等還將消息帶回來了,若是一時衝動,不光自己性命不保,這消息我等也無從得知啊,因此你們無罪有功!”
薑喜聽到這裡,這才松了一口氣。
陳止隨後就道:“你這一路奔波頗為辛苦,之前探查敵情更是疲勞,先下去休養一下,之後若還要知道細節,我再召喚於你。”
“多謝太守關心!”薑喜聽得此言,隻覺得陳止真是平易近人、愛民如子,心情激蕩中告退離去。
陳止跟著眯起眼睛。
“這是要突襲代縣?段文鴦倒是頗有氣魄,但同樣也是我的機會!”
念頭落下,他立刻叫來陳舉,讓他將城中官員盡數都給叫來,隨後又喊了冉瞻過來,讓他出面,帶人將城中各大世家的長者、話事人和傑出子弟,都“請”來衙門。
………………
啪嗒!啪嗒!啪嗒!
泥濘的道路上,馬蹄落在上面,不斷出聲響。
離開了密林的鮮卑人兵馬,終於來到了平坦的大道上,經過短暫的修整之後,緩緩前行。
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直屬於段文鴦的嫡系兵馬,一個個兵強馬壯,精氣神十足,連他們胯下的馬匹,都顯得神采奕奕,明顯是經過精心喂養的。
事實上也是如此,段部鮮卑自從跟隨了王浚之後,就著重展騎兵,對馬匹的喂養、馬糧的挑選格外重視,而這次段文鴦出征,與那汪荃一番討價還價之後,又從他的手上得到了上好的草料,所以盡管一路上為了奔襲,加快了步伐,卻依舊沒有耽擱對馬匹的照料。
好不誇張的說,在這次的征途上,很多被強行裹挾而來的小部族,他們的戰士吃的,都未必趕得上這些段部駿馬!
而這些騎兵同樣對得起這般對待,尤其是其中的三千騎,更是嫡系中的嫡系,在段文鴦的帶領下,可以說是南征北戰,尤其是追隨王浚以來,隨同他前後幾次進出中原,先是平定了河北流民,又攻擊過羯人匪軍,甚至於匈奴騎兵都交手過幾次。
經過了這麽多激戰下來,就算沒有被錘煉成精銳之師,但豐富的經驗加持下,也要遠遠出其他兵馬的戰力。
更不要說,為了維持這支騎兵,段文鴦連同段部鮮卑每年投入了大量的財力人力,然後以這般人馬出征、劫掠,以此反哺。
段文鴦騎著高頭大馬,走在這支騎兵的最前面,抬頭挺胸,仿佛與這三千人融為一體,散出一股難言的凶悍氣息。
和這打頭陣的騎兵比起來,兩側、兩翼的兵馬可就遜色太多了,他們不光是精氣神比不上,一個個神色疲憊,更有不少人垂頭喪氣,乃至有些走起路來還打擺子,就連衣著上也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些人中的一大部分,可以稱之為衣衫襤褸了,若不是跟隨大軍出征,還隱隱有著陣型、隊形,怕是要被人當做是乞丐了。
這些無疑就是一路上被強行征用的小族之人了,這群人本來因為鮮卑內戰四散奔逃,大部分都是鮮卑部落,也有其他的小族,一個個人數都不多,但聚集在一起就頗為可觀了。
這次汪荃堵路,讓段文鴦只能帶進來一半不到的人馬, 但他還是果斷的將這些雜牌軍一並選中,其中自有考量,既要避免自己力量的太多消耗,又要防止這些被他拉來的小族之人重新四散,影響了自己的計劃。
當然,更主要的是,這些人是非常理想的炮灰,用來試探、攻城,再合適不過了。
殘酷的攻城戰,攻城一方哪怕最後獲勝,往往也要付出巨大代價,段文鴦當然舍不得派出自己的嫡系兵馬,連自家部族的從屬軍都不想消耗太多。
噠噠噠!
突然,前面一陣馬蹄聲響起,而後一名身子略微瘦小,但看上去頗為精明的青年策馬而來,離著段文鴦很遠就勒住韁繩,說道:“豪帥,咱們距離那代縣,還有半天路程!我已派人將來往車輛、行人都控制起來了。”
“好小子!乾得漂亮!”段文鴦點了點頭,對面的這個青年,算是他的同族,名叫段閩,兩人關系親近,為他的左膀右臂,別看個頭不高,但作戰勇猛。
另一邊,邊上的鄭如卻忍不住道:“將軍,幾日急行,穿林過河,兵將馬匹難免疲憊,這半日路程不遠也不近,又有兵將控制過往之人,何不讓大軍修整一番,養精蓄銳,再攻代縣?”
段文鴦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搖搖頭道:“兵貴神,好不容易抵達此處,就是要殺陳止一個措手不及,豈能在跟前半途而廢?段閔,傳我軍令,即刻進軍!”
鄭如的臉色一變,輕輕搖頭,隱隱猜出這位將軍之所以這般急躁,恐怕也和當下鮮卑各部的局勢有關,真是難以勸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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