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文鴦的兵馬已經徹底崩潰了。
不管是他的親信嫡系,又或者是那些拚湊過來的雜牌部族兵,都紛紛調轉馬頭,要遠遠的逃離這裡。
那嫡系部隊混亂非常,原因就是段文鴦被一枚火毬擊中坐騎,直接遭受余波,身上火焰升騰,更被鐵蒺藜扎的滿身鮮血,慘叫跌落下去,那周圍的親兵冒著被火焰沾染的危險,直接過去撲救!
經過他們奮不顧身的救助,段文鴦的情況不至於糟糕到底,但這一幕還是被後面的騎兵看到了。
主將落馬,生死未知,這放到歷朝歷代,那都是要命的事,是以這嫡系兵馬再精銳,那士氣也是急轉直下。
再加上沒有了段文鴦,誰人能發號施令,誰又敢發號施令?若是只顧著衝鋒,最後誤了段文鴦的性命,那到時候就算是攻下了代縣,回到部族也交代不起!
更何況,眼前這個情況,代縣能不能攻克下來,那也是難說的很,段文鴦若是完好無恙,在他帶領下說不定還有點可能,但現在……
看著那依舊不斷飛來的通紅火毬,再聽著周圍的慘叫和哀嚎,看著正在掙扎翻滾的主帥,想著這背後的利害關系,眾多親兵對視一眼,歎息之後,同時退兵而去。
他這一退,局勢立刻就不同了。
有道是兵敗如山倒,那嫡系兵馬先是看主帥跌落,又見兵馬回撤,哪裡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立刻第一時間就轉向飛奔。
而這些段文鴦的嫡系兵馬,本來就是這支大軍的定海神針,是風向標,很多再拍部族的兵馬,還是靠著段文鴦的直屬兵卒在鎮壓、威懾,才能保持前進,現在連段部本軍都後撤了,他們面對著越發密集的火毬轟炸,根本就沒有第二個想法,轉身就是一個跑!
轉眼之間,原本的衝鋒洪流,就變成了逃亡大賽,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那些落在後面的,感受著空中不時傳來的破空聲,以及邊上不斷爆發的慘叫,隻恨爹娘少生了一雙腿,那是使出了吃奶的勁在奔跑!
那些騎兵就更過分了,毫不吝惜的抽打著坐騎,策馬狂奔,奪路而逃,連很多自己一方的步卒都顧不上躲避,直接就碾了過去!
這種撤退,立刻就讓局面難以控制,轉變成了大潰敗!
代縣城牆上,那些守備的將士、兵卒、武丁和差役,一見到這個情形,立刻就知道那胡人攻勢被徹底瓦解,他們取得了守城的勝利,頓時就感到心頭的烏雲被驅散、大石頭被搬開,忍不住歡呼起來!
“不要掉以輕心,敵軍還有余力,繼續發毬、放箭!待真正大勝,有你們舒坦的時候!現在都給我打起精神來!”
“是!”
負責督軍和指揮的頭領們,他們的心中同樣也歡欣鼓舞,但始終謹記著陳止的交代,所以便壓下守兵的興頭,繼續催促他們。
另一邊,蘇遼和陳梓本來坐鎮城牆之下,統籌協調各方的物資運輸,現在得到了消息之後,也是坐不住了,交代清楚之後,便同時來到城牆上面,見到陳止,還沒走到跟前,就拱手道賀。
蘇遼嘴裡說著:“恭喜太守,以三千兵馬,頂住七萬人圍攻!更將之擊潰,此戰之後,名聲傳言,到時候太守就算是被尊稱為名將大家,也是當之無愧!”
這次來襲,段文鴦一共率領的七萬人,但一大半被汪荃攔在了代郡之外,余下三萬左右入內,但讓那鄭如過來勸降的時候,卻是號稱七萬,以壯聲勢,而今卻被蘇遼直接拿來,給陳止的戰績添上一筆。
陳梓則道:“屬下聽聞,那鮮卑人頭領段文鴦似被重傷,
那太守今日大勝已無可逆轉,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更是以我漢家守備之名,而破胡人來襲,乃是以華治夷的典范,事後士林自會傳名!”兩人在說話的時候,眼神不由自主的就落到身邊兩台正在不斷拋射的單梢砲上,這心裡情緒複雜,既有恐懼,但又都松了一口氣,且有欣喜之感。
恐懼,是沒有想到陳止拿出來的這個兵器,居然有這麽大的威力,他們兩人統籌物資,也會登臨城牆,借勢看去,也能看到火毬之下,敵軍驚恐的場面,並且記憶深刻。
而之所以松了一口氣,當然是因為得益於火毬的威力,讓他們能度過這次難關,從此打開局面。
陳止卻搖搖頭道:“你們先不要給我臉上貼金,那段文鴦如何,我其實並不在意,而且這一次,真正擊潰敵軍的,還不是火毬,而是恐懼,你們若是仔細看一看,就能發現火毬殺傷的人,一次也就十幾二十人,但因此而擾亂了敵軍陣型,阻擋了衝擊勢頭,又令他們驚恐、畏懼,加上主帥重傷,才有當下局面,其實其實力損傷不大,所以當下就必須徹底破了他們的軍心!”
“要徹底破滅軍心?”
陳梓和蘇遼對視一眼,都是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隨著攻城敵軍的退去,那些零零散散來到城牆腳下的兵卒就成了海中孤舟,一個個驚恐萬狀,有心要逃,但前路遍布箭雨和火毬,但留在這裡,城頭不斷有燃燒的勢頭落下,一砸下來,不死也要重傷。
這般局面下,這些人很快就死傷慘重,十不存一,那僅剩的幾個,更是惶惶如喪家之犬,沒有安穩之處,就在他們四散奔逃的時候,忽然聽到“哢哢”聲響,然後循聲看去,就見那城門猛然打開,一隊隊裝備精良的兵卒一湧而出,伴隨著同出的,還有幾輛被矮馬拉著的車行砲,也就是裝了輪子的投石機!
見了這一幕,這殘存的遊牧兵登時就心驚膽寒,根本不敢上前,更不要說借機衝擊城池了。
好在這出城的兵馬也不理會他們,快馬加鞭的朝潰兵大部衝了過去,嫣然一副追擊窮寇的架勢。
“這次攻城真是讓人意想不到,段文鴦的兵馬大敗虧輸,還要被人追擊,恐怕比圍攻棘城的一戰還要淒慘,也不知道他們段部最後要如何收場!”
看著遠去的追兵,那些零散遊牧兵中,便有人這般感慨,但不等他的話音落下,就見尚未關閉的城門中,又湧出諸多兵卒,一個個如狼似虎,直接撲了過來!
頓時,又是一輪混亂。
這城牆城外風雲變幻,勝敗只在一念之間,兵家之勢瞬息顛倒,前前後後連一盞茶的時間都不到。
這麽短的時間,連消息傳遞起來,都顯得有些倉促,不少世家之人派出家丁過來幫忙搬運石料、物資,同樣也讓這些人打探消息,可因為城外局勢變化太快,他們甚至都無法確認消息真假,就急匆匆的把消息給家中送去。
不過,此時這幾大世家的當家人、宿老可都不在家裡,而是在哪衙門中,被軟禁起來,就是為了防止他們利用影響力,令城中反覆,影響戰局。
事實上,就連幾大世家自身,都沒有料到會是這種局面。
“咱們這位太守,果然有神鬼莫測之能啊!”聽著戰報,臨時操持劉家的劉青,不由感慨起來,他是郡丞劉寶的兒子,在劉家有些地位,在家中能數得上號的長輩都被“請”去衙門的當下,他便出來主持家中局面。
過來報信的那個人,正是劉青的心腹,聽著感慨,也附和了幾句,隨後便道:“聽說是城頭上的那幾台投石機,非常厲害,能操控天火,也有人說是三昧真火,說是太守凌空作法,以乾坤火術,鎮壓了那段文鴦的肩頭三火, 將其人福祿壽盡數擊碎,於是兵勢自解!”
“你這事聽了何人的胡言亂語?”劉青頓時就瞪起眼來,責怪起來。
他聽著前面的還是那麽一回事,因為那些個投石機的製作,雖然隱蔽,但這麽大的家夥,還要讓兵卒去熟悉、聯系,怎麽都得泄漏一點。
但他們著實沒有想到,這個東西居然能迅速逆轉戰局。
那報信人被劉青一瞪,頗為委屈,不由說道:“少主這可是冤枉我了,我怎麽是胡說呢?這都是好多人傳言的,您想啊,若不是天火相助,哪裡能這麽快就能擊退幾萬大軍啊!”
劉青一聽再一想,也覺得不錯,畢竟在這之前,眾人都覺得情況危急,代郡只能死守,若還有援軍,那或許還有些許希望,但眼下那位大將軍卻成了敵方後台,任誰心裡都會沒底。
“不好!”
想著想著,忽然劉青想起之前在被請走之前,自己那位族叔的一番說辭,幾乎說服了自家太公。
“族叔的一番說法,如果是先前的情況下,自是正確無比,更容易說動其他家族,可眼下局勢已經不同了,如果他還想宣講一番,那可就是禍事了!”
劉青提及的族叔,自然就是與他父親不對付的劉框了,其人早有他心,之前軍臨城下,更引得此人心緒,此時一想,劉青就知事不可為。
“不行,不知道這戰勝的消息,什麽時候才傳入衙門,萬一遲了,那可就糟了,我得趕緊入衙門,將消息通報才行!不然我們劉家,可是要被太守記恨了!”
想到這裡,他顧不上在多說什麽,直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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