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親兄弟,可是鄱陽郡的太守啊!你們不能殺我!”
劉框是被劊子手粗糙的大手直接搓醒的,當他醒來之後,立刻現自己被人架起來,放到了行刑台上。
抬頭一看,密密麻麻的人群,無數雙眼睛盯著自己,頓時就是一陣眩暈,下意識的低下了頭,可視線落在了下面,正好看到了那粘稠的血液,回想起剛才還在這上面彈落的頭顱,頓時胃裡就是一陣翻騰。
但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因為無限恐怖已然將他淹沒,對於死亡的恐懼,讓這位劉家的派系之主,忘記了過去的種種,也放下了對家族利益的念頭,不想著什麽爭權奪利,更不再計算著如何壓陳止一頭,同時借機壯大自身派系了。
他只是苦苦哀求,希望能呼來陳止的饒恕,或者能讓自家的長者,出面斡旋。
“求求您了!放我一命!我定然從此再也不敢有他念!我會無比忠心,求您了!”
“行刑!”
“啊啊啊!不要!”
慘叫聲中,伴隨著無限的悔恨與不甘,幾顆頭顱掉落在處刑台上。
劉太公慢慢閉上了眼睛,身子晃了晃。
劉框並不是他的兒子,但還是不可避免的哀傷,但更讓他擔心的,是家族未來的出路和前景。
當下的代郡,真的是找不到能與陳止抗衡的勢力了。
在陳止接連擊敗了可薄真部、段部和阮豹之後,整個代郡的世家,都好像是被他鎮壓下來,要給這我強勢的太守讓路。
不光是劉家,其他家族之人的臉色,同樣也不好看,有些是壓抑著不滿和不甘,有些則是面色蒼白,在心中慶幸。
如那朱家的家住朱留,他就想著,若不是家族願意妥協,恐怕今日自己也免不了走上一遭。
“士人被當眾斬,這種流血而羞辱的死法,如果不是叛逆之罪,恐怕連我都忍不住想要阻止,真難為這些人還能坐得穩。”
下面,羅央忍不住嘀咕了一句,卻被張景生輕輕搖頭止住,後者隨後指了指那台上。
羅央順勢看去,見了上面的情景,這才知道,今天的戲碼還沒有演完。
今日要處刑的犯人,一共是兩撥,第一批人當然就是以段文鴦為的鮮卑人。
“這位太守還真是乾淨利落,這鮮卑人的將領說殺就殺,而且也沒有什麽獻俘、獻頭的事情,仿佛絲毫也不在意這些功勞。”看著台上的情形,羅央卻忍不住感慨了一句。
“哪裡還需要什麽功勞,這些戰績可是實打實的,而且……”6建卻再胖輕笑起來,“這些個戰績都是從王浚那邊得來,真要是上報朝廷,估計那朝堂上的諸公,也很難辦吧?況且,這斬了劉框等人的借口雖然充分,但到底是當眾斬士,不好大張旗鼓的傳揚。”
今日被斬殺的第二波人,就是劉框這些城中士人。
得益於當日陳梓的布置,特意等待了一段時間才出面,如此一來,圍繞在劉框身邊的,其實就是一直以來,都對陳止藏有他念的,現在都被一並拉上台,一刀結果。
這種辦法,可謂簡單粗暴。
“不過,如果不是情況特殊,又地處邊疆北地,這種直接刀斧加身的法子,還是頗為讓人不喜的。”6建又搖了搖頭,給出了一個評價。
張景生則在旁邊說道:“不過這種時候,此法倒是頗為有效,更何況,看台上的情形,今日不光是來犯之賊與內應之奸要倒霉,恐怕尚有他人難保安寧。”
6建也點頭道:“其實這也是能夠理解的,現在的情況,太守畢竟對世家壓的太狠了,即便不考慮緩和關系,
也該先將代郡徹底掌握,這樣才能彈壓更大的騷動。”隨著他的話音落下,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集中到了台上,在兩個人的身上來回掃視。
吳階與鄭如。
當日難,總的來算,其實有四夥人,除了劉框之外,去掉已經服軟退了的拓跋部族孫三人,余下的就是入城招降被軟禁的鄭如,以及圖謀代郡被軟禁的吳階。
此時,在處理了內外之賊後,陳止便來到這兩人的跟前,正看著他們。
吳階和鄭如也被“請”來觀看這次處刑,但二人的心情卻更加忐忑,即便是那吳階,自認為有王浚作為後台,陳止就算再怎麽喪心病狂,也不敢真的傷了自己的性命。
但親眼目睹了劉框和段文鴦的遭遇之後,便是吳階也不敢那麽肯定了,更不敢將自己的性命,寄托在虛無縹緲的靠山上,畢竟那位靠山也算是和陳止撕破臉皮了。
“你們兩位,與他們同謀!”
陳止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悚然一驚,跟著就要解釋。
陳止卻擺擺手:“我留下你們二人,不是徇私,也不是畏懼,而是因為你們兩人是人證!”
“人證?”
吳階和鄭如同時一愣,隨後像是想到了什麽,臉色“刷”的一下就慘白起來。
“不錯,人證!”陳止看著兩人,又掃過台上的其他人,“這次慕容部入侵,不是一件孤立的事,而阮豹的背叛也不是沒有根源的,兩邊能夠合作,是需要一個橋梁串聯起來的!”
他每說一句,吳階和鄭如的臉色就蒼白一分。
“這個橋梁,一方面要能接觸到阮豹,一方面也要接觸到鮮卑,這樣想來此人的身份呼之欲出,”陳止不管兩人反應,轉過身對世家眾人道:“昨日公堂上,我就說的很清楚了,這鄭如構陷內外,牽連異族,乃是奉命而為,所以真正的毒瘤,正是汪荃!”
果然!
一瞬間,不少人都肯定了心中猜測。
鄭如更是直接身子一晃,但顧不上平衡身子,就衝陳止拱手道:“太守,我不過就是奉命行事,這些事,真的和我無關啊!”
他看的很清楚,在這個場合,當著這麽多人的面,說汪荃的問題,自己身為汪荃幕僚,奉命而來,更是從鮮卑兵馬中走出來的,哪裡能有好下場。
當下就沒了其他念頭,隻想著求饒,不然等陳止說出具體的罪名,那真是無力回天了。
旁邊的吳階卻松了一口氣,本以為陳止要直接和王浚攤牌,那他當其衝,說不定被殺了祭旗,現在既然是汪荃,自己多少有了回旋余地,倒是這個鄭如……
他帶著憐憫的目光,落到了那正滿臉驚恐的鄭如身上,但還沒來及多想幾句話,就聽陳止說道:“鄭如,你是汪荃派來,與鮮卑聯絡、領路之人,一樣難逃罪責,而你吳階,卻是上下串聯,你先後幾次前來代縣,每次離去都要北上屯兵之地,其中謀劃為何,心知肚明,等我拿下汪荃,正好讓你們與他對質!”
吳階一聽,馬上焦急起來,但張口想要分辯,卻還要想一套說辭,因為陳止的指責可不是無中生有,他當初為了借助汪荃的勢來打壓陳止,確實先去了那邊,與汪荃一番交涉,這事很多人都知曉。
不過,這想了兩句辯解的話,還沒有說出口,忽然醒悟過來。
“拿下汪荃,與我二人對質?”
頃刻之間,他的心裡泛起無窮恐懼之念。
“不錯!”陳止眯起眼睛,張開嘴,在眾人耳邊突出一句驚雷般的話語,“我已集合大軍,當下就北上平賊!汪荃與賊人裡應外合,由他守護門戶,豈不是讓賊守家,遺患無窮?他在代郡一日,此地便不得安寧,當除之!”
北上,除汪荃?
“你怎麽敢這麽做?”吳階瞬間忘記了辯駁之話,好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你不過一郡太守,居然敢動邊將?那汪將軍可是大將軍所封,鎮守北疆,守衛門戶!你不怕朝廷責罰,不怕大將軍震怒?”
“鎮守北疆,所以北地部族長驅直入,守衛門戶,所以門戶大開無從設防!”陳止眯起淡笑,“這等叛逆,我若不除,才是無顏面對朝廷!”
聽得此言,吳階的心直沉下去,知道無論如何是無法改變了,更何況他現在自身難保,又如何能阻擋陳止?
“也不知道阮豹的消息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一次損失幾萬兵馬,就算是大將軍也算是傷筋動骨了!”吳階的念頭急轉,思考著對策,但想來想去,反而越覺得局勢不妙,“除非大將軍及時得到消息,趁著陳止大軍北上,代縣空虛的時候,將他的根基滅掉!”
想著想著,他漸漸有了一套對策。
“下面就是想辦法把消息傳出去,相信以陳止當下的作為,這代縣的世家沒有幾個人不擔心,我應該很容易就能找到同盟,讓他幫著傳遞消息。”
他已經注意到,陳止身邊的諸多世家,幾乎皆有不滿、不忿之色,更因為看著血腥一幕,臉色蒼白。
不過他們看向陳止的目光中,都蘊含著畏懼。
深深地畏懼。
正如此想著,卻聽陳止又道:“此次守城,代郡各家皆有貢獻,待平了那屯北內賊,當地也需建設,免不了要借助各家,只是你們又出人又出力, 難免有壓榨之嫌,加上最近因為兵事,商賈、田地之收皆有損耗,所以我會將代郡紙的販走之權開放出來,讓諸位均沾!”
此言一出,宛如晴天霹靂!
原本還心思各異,有些更是滿心不慢、心灰意冷的世家,一瞬間就都來了精神。
代郡紙的價值幾何,若是過去他們還不知道,可隨著一個個世家子弟的來訪,這心裡可就都清楚了,那東西已然在南邊引起風潮,就算無法掌握工坊,但得意販賣,那也是搖錢樹啊!
連劉家都不免動容。
可唐家的臉色卻有些不好,這紙本是他們家與陳止合作,突然開放出來,唐家的利益便就有了很大損失,他們前期的很多舉措,也等於白費工夫了。
那唐資便露出一點焦急之色,正要說話,卻被唐太公擋住,後者緩緩搖頭。
這時,陳止又道:“只要諸位能全心為代郡,本官又何吝產業?今日處刑,乃是罰過,但若有功,也該獎賞,諸位之中也有存功者,如唐家,兢兢業業,幾次相助本官,這便該賞,我有一印法,又有一窯法,皆為資財之根,要與君等合為,唐家長者,不知你想要在哪方面合作?”
這話讓唐家眾人愣住了,卻讓吳階渾身一顫。
“不好!這陳止好生狡猾!讓出所謂販走之權,讓諸多世家插手,立刻就是以利拉攏,還不用拿出根本配方!如此一來,只要他操作得當,便可分化、平衡,哪裡還有我的機會,我豈不是徹底沒了希望?”
一念至此,吳階的心沉了下去,手腳冰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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