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李先生，這裡是前台，有一位陳沖小姐表示，她和您有個約會。”電話機裡傳來前台服務員的聲音。

　“是的，讓她上來吧。”李旭按下回答鍵說道。

　掛斷後，他再次來到落地玻璃前面，看著外面的夜景，舊金山的四季酒店本來就坐落在南海灘，周圍都是景區，燈火通明，顯得特別漂亮。

　李旭輕歎了口氣，心裡想著並不是即將到來的陳沖，而是晚餐過後單獨相處的李健群。

　“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一聲。”當時吃過晚餐，他陪著她在花園裡散步。

　“什麽事?”李健群隨口問道。

　“不好的事。”李旭面色有些嚴肅。

　“沒關系，你說就是了。”李健群輕歎了口氣。

　“好吧……”李旭沉默了片刻，將他跟胡茵夢說的那些，挑挑揀揀的重複了一次。

　李健群聽了半晌沒做聲，最後悠悠歎了口氣:“所以啊，你要在你的后宮裡，執行嬪妃制度的，是這樣吧?”

　“你要這麽說也可以，畢竟，我不希望出現最糟糕的情況。”李旭也歎了口氣，“你知道我的控制欲的。”

　“那我呢?”李健群這麽問道。

　“現在還沒定下來，我也不知道啊。”李旭攤手。

　“你跟我說這些，難道不是想要告訴我，我在哪一級嗎?”李健群哼了聲。

　“當然不是，我只是想要提前告訴你一聲。”李旭坦然的說道。

　李健群沒有說話，一雙美眸眨也不眨的看著他，他也什麽都不說，停下來站在原地，任憑她看。

　然後就聽她幽幽的再歎口氣:“要我告訴小賢嗎?”

　“不，我以後會告訴她的，我現在隻想你知道。”李旭搖頭。

　“那我知道了。”李健群說著轉身回去，然後李旭緊走幾步，從後面輕輕的緊緊的將她摟進懷中。

　她沒有任何動作，就這麽微微靠在他懷中，直到許久。

　有些話不用多說，自然而然的就能明白，這是個聰慧的女子，或許最初出來的時候懵懵懂懂的，但她在調整自己慢慢適應之後，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一直在做自己。

　反抗過，順從過，堅持過，感激過，從不惹是生非，更不與其他女人爭執，大多數時候都相處愉快，醉心於自己的事業，也知道誰對自己是真好。

　正所謂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故莫能與之爭，她真的當得起蕙質蘭心四個字，也讓李旭在潛移默化之中愛不釋手。

　可惜，李旭是絕對不會為了一棵樹而放棄整片森林的，所以呢——

　“成為亞洲第一的電影藝術家，再衝擊一下世界名次。”他注視著外面的夜景喃喃的說道，“我能給你的只有這些了。”

　只要你一直如此。

　叮咚，門鈴響了起來，李旭瞬間收起了發散的思緒，走過去打開了門。

　“你好，陳小姐。”他微笑著說道。

　“你好，李先生。”陳沖同樣微笑，只是雙手提著女式包放於小腹前的動作，還是暴露了內心的緊張。

　“進來吧。”李旭做了個請的手勢。

　米色的連衣裙套灰色的風衣，跟下午完全不同，不過手提包還是一樣，髮型也沒變，化的妝要淡上一點，倒是有幾分清水出芙蓉的樸素美感。

　“要喝點什麽嗎?”李旭打開酒櫃，開了一瓶香檳。

　“香檳吧。”陳沖坐了下來，接過杯子後放到一邊就問了起來:“李先生，您要我來是……”

　“不用這麽兜圈子了，”李旭打斷的說道，“想來這幾個月，你也應該將我的身份摸到了一些，直接告訴我吧，你未來的目標是什麽。”

　陳沖臉色發白，顯然沒料到他會如此的直接，可李旭說完就沒再開口，只是用玩味的目光看著她。

　如此安靜了好幾分鍾，她才用變得有些沙啞的嗓音道:“我想在這裡成功！”

　“太籠統了，具體一點，你的成功是指成為一線的女明星?拿到奧斯卡最佳女主角?還是片酬超過500萬美元?”李旭揚起雙手。

　陳沖有些發呆，來了美國兩年，也在好萊塢混過幾天，但是對內部潛規則的了解還遠遠不夠。

　“有……有可能嗎?”她這麽問道。

　“當然不可能。”李旭哈哈大笑起來，然後不顧她的臉色變得難看，直接再問:“知道黃柳霜嗎?”

　“她算是華人在好萊塢最出色也是最知名的女性演員，”李旭當即說了起來，“但是，她在好萊塢沒有擔任過一次女主角，最好的一次，也不過是以魔都為背景的《大飯店》的女配角，或者說得好聽一點，算是第二女主角。即便是改編至賽珍珠的《大地》，明明講述的是華夏人的故事，可演員依然還是白人。”

　陳沖臉上一片茫然的神色，李旭笑了笑，手指輕敲桌面:“她還是一個三代移民，這樣要面對這樣的排擠和歧視，而你，陳小姐，你一位從紅色中國出來的姑娘，憑什麽要美國人認可你?”

　“我……我很認真，我很努力……”陳沖想要辯解。

　“黃柳霜比你更加努力和刻苦。”李旭毫不客氣的說道。

　陳沖臉色更白了，但是咬著牙根不願意相信，然而李旭繼續道:“就算我拿幾百萬幾千萬，製作一部或者幾部電影讓你擔任女主角，美國人也不一定會接受你，更不用說拿奧斯卡，除非你移民並站在自己國家的對立面。”

　陳沖悚然一驚:“您……您是說……”

　李旭只是聳了聳肩，話雖沒說完，但是她來美國兩年了，不可能一無所知，畢竟那些打著華裔招牌的各種聯誼會從來都不是什麽好貨色。

　沉默片刻，她才又試探的咬牙問:“如果……如果我這樣做了呢?”

　李旭在心裡輕笑了聲，畢竟是可以為親生女兒拋棄養女的人，而且還用“沒有母女緣分”這種爛借口，會有此一問倒也不出意外。

　“那也只是第一步，”他這麽說道，“並不代表我的投資就不會打水漂了。”

　陳沖的臉色再一次慘白，這句話等於是在問，你值那個價嗎?

　“那……李先生的意思是?”她終究沒有被擊倒，低聲下氣的問道。

　“與其追求那些縹緲的目標，不如著眼於現實，”李旭漫不經心的說道，“比如在國際上聲譽斐然的大陸女演員。”

　“這……”陳沖不解。

　李旭沒有解釋，而是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很不客氣的抬起她的下巴，像賞玩物品那樣，隨意把玩起來。

　陳沖咬著嘴唇，不僅沒有任何氣憤的模樣，甚至顯得楚楚可憐。

　“我要籌備的那部電影，《末代皇帝》，有沒有興趣來演婉容?”他這麽問道。

　說實話，李旭並不喜歡《末代皇帝》，太愚蠢了，為了歐美電影獎項，居然直接用英文現場錄音，演員也基本上都是美國人。尊龍的溥儀，盧燕的慈禧，黃自強的陳寶琛，都是好萊塢的華人演員，即便是陳沖、鄔珺梅，那時也在好萊塢呆了四五年。

　你能想象慈禧一口美式英語的說:這紫禁城裡，天黑之後是沒有男人的?

　但他更不喜歡貝托魯奇，或者說不喜歡這個時期那幫已經開始走下坡路的，卻喜歡自以為是的歐洲導演。

　是，你們的確創造了很多拍攝技巧，拓展了拍攝方式，為電影製作的發展做出了貢獻，但這就是你們駐足不前，還對前進的其他人冷嘲熱諷的原因?

　所謂的“道格瑪95宣言”就是一個笑話，偏偏貝托魯奇還非常讚歎，這簡直是電影的明天，也不知道幾年後他自己有沒有臉紅。

　至於在拍攝《巴黎最後的探戈》時，突然襲擊式的要求女主角施耐德拍強奸戲，而且還要盡可能的真實，這種事情就更不用說了。

　說句不客氣的話，他以及他所代表的那些歐洲導演，對待女人的態度並不比李旭又或者這個世界的其他花花公子更高尚，無非就是披了一層藝術的外衣。

　所以……同行相忌?

　不管如何，他都決定將《末代皇帝》搶了，拍個漢語原始音軌的，爭取個奧斯卡最佳外語片，順便做些有趣的改動。

　但是千算萬算，卻沒想到有些人希望他能按他們的路線前進，並發揮更大的作用。

　李旭當然沒興趣， 他們又不敢強迫，只是他還是需要借用很多人的能量，來為一步步拉攏二代們提供方便。之前說了嘛，他們對拉攏二代也很有經驗，大家時不時要相互借鑒經驗。

　所以有個交代總是好的，畢竟他現在還沒法在美國肆意妄為，於是《末代皇帝》還是只能換成英文原始音軌，真是讓人喪氣。

　不過這樣一來，最佳外語片就沒有指望了，這樣不行，李旭不喜歡，所以……還得找一部電影?那什麽電影合適?

　要不，把《戰爭子午線》弄出來?孩子加戰爭，而且還是那麽壯烈的孩子，“善良”的美國人民肯定會心軟的，更何況中國人現在是盟友。

　但是要不要加個美國人進去呢?大家是盟友嘛，那就……《黃石的孩子》?好像也不行，那電影有些商業化，那就乾脆兩部電影揉到一起，不過那需要更出色的編劇和導演。就大陸目前那一批，是藝術家沒錯，但不一定能抓住美國文藝界的爽點啊。

　或者……咱們將重新編劇的《一九四二》給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