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日,鄭翼晨照例給沈止戈針刺五輸穴,衛道唐陪在一旁,房間裡只有他們三人。
“嗬,咳……”
毫針入體三分多鍾後,沈止戈的喉嚨發出了聲響,雖是語焉不詳,起碼發出了聲音,在衛道唐聽來,宛如天籟。
“乾爹,您的喉嚨能發出聲音了,太好了。”
鄭翼晨也覺得意外,他原本預計,沈止戈至少要在第四次的針刺後,才能發出聲音,沒想到竟在第三次就成了,看來他閑暇時間,練習針技,不止太極拳的手上功夫有進步,也提高了逆五行的針刺療效。
沈止戈本是城府深沉之人,此時也掩蓋不住一臉的喜色,喉中咕嚕嚕直響,仿佛煮沸的開水冒著氣泡。
鄭翼晨笑道:“金破而鳴,肺氣宣發,老首長,恭喜恭喜。”
沈止戈如同牙牙學語一般,艱難咬字:“謝,謝,你。”
鄭翼晨連連擺手:“我是受了衛師兄所托,你若要謝他,就謝他吧,若不是他,我也不會站在這裡。”
衛道唐笑著接話:“乾爹,咱們自家父子,不必言謝。”
沈止戈發出一聲輕笑,又與鄭翼晨聊了幾句,大多是一些場面上的瑣碎話,不說不行,說了其實也沒什麽有營養的內容,不過倒是鄭重言明了一句,一定要回報鄭翼晨的救命之恩,不容他拒絕。
鄭翼晨嘿嘿一笑,倒也不想著拒絕,有沈止戈這句話,等若軍部的力量,他有機會借用,在京都尋找和營救郭曉蓉,這股力量,是必不可缺的。??? ?壹? 看?? 書 ? 看· · ?
沈止戈說話越來越口齒伶俐,再不見初時牙牙學語般的艱難,他問衛道唐:“我昏迷不醒這段時間,沒發生什麽事吧?”
“有郭叔從中調度,軍部一切事宜,都井井有條,沒出什麽亂子。”
沈止戈自嘲一笑:“幸好我醒的及時,不然你們就會發現,軍部有沒有我,都差別不大,那我這個首長還怎麽乾的下去。”
衛道唐悚然失色:“乾爹,瞧你這話說的,軍部沒有您主持,可是萬萬不行!”
沈止戈責備的瞪了他一眼:“這裡又沒外人,我們父子倆說說玩笑話,你至於那麽較真嗎?”
衛道唐道:“反正我就這句話,軍部沒您,萬萬不行!”
鄭翼晨心下暗道:“這個老首長,說話綿裡藏針,一個不留神,就會被他陰到。伴君如伴虎,果然沒錯,誰知道他什麽時候又切換了領的角色,師兄順著他的話說笑,就會闖禍了。”
這樣一比較,鄭翼晨頓時覺得那個性情暴虐耿直的郭將軍,比沈止戈好相處多了。
沈止戈面色緩和,柔聲道:“我知道老郭的本事,他雖鎮得住場面,可決策方面,差你許多,這段時間,軍部相安無事,你必然也出了不少力,也好也好,就當鍛煉,先熟悉一下自己日後工作。??壹? ?看書 ··”
衛道唐道:“我力有未逮,不能勝任。”
沈止戈面上浮現一抹怒色:“糊塗!我都這把年紀,又生了這場大病,就算痊愈,又有幾年好活?軍部早該到了權力交接的關口,你是我刻意培育的繼承人,這是你的責任,不要跟我推諉!”
衛道唐默然不語,表情糾結。
沈止戈冷笑道:“我知道,你始終還是顧念和原鯤鵬這小子的兄弟之情,你若要坐上首長的位子,免不了要和他正面交鋒,這是你這些年來,一直極力避免的。”
衛道唐依舊沉默,攥緊的拳頭,暴露出他內心的激蕩。
“道唐,你要明白一件事,這是我用一生歲月悟到的一個道理:權力的鬥爭,只有成王敗寇,沒有中間地帶,更容不下幼稚的兄弟情誼。這本就是世間最醜惡的篇章。”
衛道唐澀聲道:“乾爹,我明白……”
沈止戈打斷他的話,厲聲道:“你明白個屁!哼,你以為你不說,我又像個廢人似的躺在這裡,就不知道外面發生的事麽?你以為我不知道原鯤鵬搶在你前頭,接走了翼晨,就為了不讓他有機會給我治病麽?”
衛道唐身子一震:“您,您知道了?”
沈止戈道:“我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要不要一樁樁細數給你聽?”
鄭翼晨也是一驚,心想薑是老的辣,沈止戈不愧軍部首長之名,即便成了癱瘓在床的廢人,也是個運籌帷幄的主兒啊。
沈止戈道:“單是他別有用心,阻止翼晨給我看病這事,就足夠定他死罪,可我不殺他,他雖混帳,卻有個好父親,我看在原振強面上,不和這個小輩一般見識。”
鄭翼晨不以為然,四合院一行,他看出原鯤鵬對自己的人身安全很是看重,可以說是固若金湯,沈止戈就算是軍部首長,真對原鯤鵬動了殺意,要想取他性命,也沒那麽容易。
衛道唐聽了他這話,卻是如釋重負,想來是清楚,如果沈止戈真要殺一個人,那人只有死路一條。
衛道唐這幅表情,落在了沈止戈的眼中,引得他又氣又惱,語調陡然間森冷陰沉:“你當我不知麽?你費盡心力,不惜把命都押上,固然有關心我安危的成份,可最重要的,是為了……”
“為了保護原鯤鵬這個混帳東西!”
鄭翼晨一下子糊塗了,完全無法領會沈止戈的意思,老首長病倒,衛道唐千方百計救他性命,而原鯤鵬又與衛道唐對著乾,阻止沈止戈化險為夷,可現在沈止戈又說,衛道唐的所作所為,真正目的是保護原鯤鵬,這個邏輯未免太過古怪了!
衛道唐聽沈止戈道破自己心思,頓時面色唰的一下,蒼白的仿佛死人一般,冷汗直流,苦笑道:“真是什麽都瞞不過您,不愧您當年智將的名號。”
沈止戈嘿嘿一笑:“我既然選定你坐我的位子,不管生前還是死後,都做好了妥當的安排,為你的仕途,掃平一切障礙。”
衛道唐接過他的話:“您安然無恙,權力的交接自然能不溫不火的按照您的意思進行。您若出了意外,手段難免激進,少不得流血死人,鯤鵬是我最大的對手,首當其衝,死的第一個人,就會是他!”
沈止戈道:“你能揣摩到我的心意和布置,證明你不笨,聰明的很,為什麽總是在原鯤鵬的事情上鑽牛角尖呢?”
鄭翼晨聽的目瞪口呆,原來沈止戈早就布置好了自己身死之後的安排,隨時都能置原鯤鵬於死地,衛道唐正是猜到他的安排,才不能讓沈止戈死,只因他若死了,自己最好的兄弟就要跟著陪葬。
衛道唐歎了口氣:“我一直當他是我最親近的弟弟,我不能眼睜睜看他死去。”
鄭翼晨大為動容,說實話,他聽了原鯤鵬與衛道唐的往事後,一直都覺得錯在衛道唐,原鯤鵬根本就是被他坑了,說好的一起為理想而奮鬥,他卻悶聲不響的改弦易轍,做了個和平主義者,撇下了原鯤鵬,實在是不厚道,辜負了原鯤鵬對他的崇拜與仰慕。
沒想到,這兩人現在已是勢成水火的局面,兄弟情誼蕩然無存,衛道唐卻會不惜一切代價,甚至是押上自己的性命,就為了救回沈止戈,間接保住原鯤鵬的性命。
衛道唐,果然有讓人死心塌地,追隨他的人格魅力。
沈止戈罵道:“我要不是現在動彈不得,一定抽你幾記耳光!”
“乾爹,您如果要打我,可以先記著,等你康復了,我讓你打個夠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