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翼晨填飽肚子,放下碗筷,說道:“爸,媽,我舍不得離開你們,不如你們跟我一起回g市。?? ?壹看 書 ???·???·”
鄭雙木搖了搖頭:“我還要教書,沒法離開。”
“那就把工作辭了,我養你們,你們辛苦了大半輩子,也該是享清福的時候了。”
鄭華茹笑道:“你有這份心,爸媽心領了,不過我和你爸早商量好不去你那邊。”
“為什麽?g市是大城市,各方面的條件都比家鄉好上一大截,我住的地方又寬敞,人又多,絕不會讓你們感到無聊。”
鄭華茹道:“我從出生到現在,一直都住在這個村子裡,突然讓我轉換一個環境生活,肯定習慣不了,就算你在g市住的房子是皇宮大院,也不如這間有二十多個年頭的舊瓦房。”
鄭雙木插嘴道:“就好比一個人平時喜歡吃蘿卜青菜,突然被人硬塞了一堆鮑魚魚翅,腸胃絕對沒法適應,會拉稀。”
鄭翼晨猶不死心,力勸了幾句,還是沒能讓父母回心轉意,隻好放棄了讓他們在g市定居的念頭,無可奈何說道:“唉,那我以後盡量抽空過來陪你們。”
鄭華茹點點頭,目光掃向了郭曉蓉,從褲袋中掏出一個首飾盒,塞入她的手中:“曉蓉,這是阿姨給你準備的見面禮,希望下次你和翼晨回家,就能用到。”
當著送禮人的面檢查禮物的行為很不禮貌,郭曉蓉自然不會犯這個錯誤,按捺下爆棚的好奇心,小心收藏好,笑吟吟說了聲謝謝阿姨。
鄭翼晨一看首飾盒的外觀,已經知道首飾盒裡裝的是一個款式老土,用一圈紅繩纏繞的金戒指,這個戒指大有來頭,據說第一任主人是鄭翼晨的曾奶奶,後來又給了他奶奶,媽媽,輾轉換了三代主人,也算是傳家寶戒,雖然值不了幾個錢,意義卻是深長。
這個金戒指,是留給鄭家的媳婦的,鄭華茹把戒指送給了郭曉蓉,無疑是把她當成了兒媳婦的不二人選!
鄭華茹衝鄭翼晨眨眨眼睛,嚴肅的說道:“以後回家隻準兩個人一起來,如果曉蓉沒有跟著回來,你也不準進這個家門,聽到了沒有?”
“知道了。”
“明年年初,選一個好日子,再讓你們回來。擺喜酒最好還是在家鄉擺,人多熱鬧……”
鄭華茹這才警覺說漏了嘴,捂住嘴巴,笑的很是尷尬。
鄭翼晨沒好氣的搖頭苦笑,不過一想到郭曉蓉披上鳳冠霞帔的動人模樣,不由得心頭一蕩,瞥向了郭曉蓉。
郭曉蓉面上飛紅,有些害羞,眼中卻浮現出複雜一閃即逝的痛苦神色,鄭翼晨一家三口都沉浸在歡喜當中,並沒人注意到她的異樣。
一家之霸鄭華茹已經下了通牒,勒令兩人年初結婚,這樁婚事,看來已是板上釘釘。
吃過早飯,四人提著行李,準備出門,鄭翼晨拉著一個行李箱,當先一步打開門,赫然發現門口人頭簇動,摩肩接踵,都是村裡的人,把整個門都堵得水泄不通。
他面容一僵:“大清早的過來堵門,這是什麽情況?”
站在最前面的是一老一少,正是鄭楚生祖孫兩人,人潮主動分出一個圈子,沒人敢近身推搡,唯恐惹怒了書記大人,以後可沒好果子吃。
鄭傑鵬見到鄭翼晨出現,露出一個稚氣十足的笑容,張開雙臂奔過去:“乾爹。”
鄭翼晨將他抱起,笑著問道:“書記,這些人該不會是你帶來的吧?陣仗真夠大。壹看書 ??·??看???看·??”
鄭楚生神情古怪,酸溜溜說道:“我也希望自己有這種號召力,他們是自發過來,我也是剛剛才到,正準備敲你家的門。”
村民們既然是根據自己意願過來,自然是為了鄭翼晨而過來,堂堂一個書記,號召力還比不上一個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也難怪他心裡不是滋味,連語氣也帶著一股酸味。
退一萬步來講,就算他真能號召起那麽多人,憑的是書記的權威,眾人不敢不從,就算響應號召,多半不是發自內心,而今天來到鄭翼晨家門的人,可是在沒有外力逼迫的情況下,自發而來,兩者對比,高下立判。
鄭翼晨神色愕然:“自發過來的?我記得我今天要走這事,除了我爸媽之外,沒跟別人說過,他們哪裡得來的消息?”
眾人你推我擠,怨氣頗大,看到鄭翼晨一家人,同時嶄露笑顏,如花怒放,唯恐落於人後,爭先說起話來,聲音嘈雜,仿佛一千隻烏鴉呱呱亂叫。
“翼晨,聽說你要回去了,祝你一路順風。”
“專門來跟你說聲謝謝,吃了你給我開的藥方,我的身體好多了。”
“真可惜,要是你沒對象,我就把我女兒介紹給你。”
“記得要常回來看看。”
“……”
這些人的話題五花八門,聽得鄭翼晨頭昏腦脹,卻也能從一張張真誠的笑臉上,感受到他們對自己不加掩飾的愛護與尊敬。
人群中有一人突然興奮的大喊:“你爸今天去我的鋪子買特產,我給他打了八折,八折哦。”
鄭翼晨聽到這話,才明白過來,自己的動向從沒和其他人提起過,村民們卻能收到消息,早早過來堵門送別,原來是鄭雙木在全村范圍大掃貨時泄露的風聲。
他在各家店鋪拍門疾呼,豈不正是在和村裡人宣告“吾兒起駕在即,諸卿還不速速迎送”嗎?
鄭家村就那麽點地方,細數起來,村子裡的人大多沾親帶故,鄭翼晨在家鄉免費義診的期間,全村人都直接或間接受過他的恩惠,讓病痛的人重新擁有了一個好體魄,還不需半點物質上的付出,早已感恩在心,聽說恩人要走,不過來道別一聲,總說不過去,這才出現了眼前萬人空巷的一幕。
鄭翼晨在人群中還發現了鄭楠德,鄭淑玉昨晚剛做完手術,還要臥床休息幾天,並沒有跟在身邊。
他臉上帶著樸實的笑容,閃著激動的淚花,衝鄭翼晨揮手示意,並沒有開口說話,一切盡在不言中。
鄭翼晨一一謝過眾人,最後說道:“可以為家鄉的親友盡一份心力,是我的莫大的榮幸,大家以後有需要向我谘詢的事情,可以打我的手機,我的手機二十四小時開機,你們隨時都能打給我。”
話音剛落,就是一陣熱烈的歡呼,人群主動分出一條道來,讓鄭翼晨一家子和鄭楚生祖孫通過,穿過小巷,到了大路邊,把行李都搬到車上。
鄭翼晨本想著跟眾人揮手道別,不料他們執意要送到村口,在場的人大多是鄭翼晨的長輩,他說服不了,也只能無奈聽從,發動車子,在一幫人的簇擁下,以龜速緩慢駛向村口,一輛霸氣無比的鋼鐵猛獸,尾氣排放的聲音嗚咽無力,宛如自廢爪牙一般,無比憋屈。
鄭翼晨本以為今天的驚喜已足夠多,沒想到臨近村口的時候,他又發現了一個瞠目結舌的畫面。
村口兩側大道,排著兩條人龍,粗略一數,大概有六十人,組成人員都是小學生,清一色的白衣黑褲校服裝,朝氣蓬勃,就像是早上點鍾的太陽。
這些小學生臉上,都塗著兩抹俗豔的腮紅,雙手持著五顏六色的樹膠花在胸前交叉揮舞,在一人的指揮下,如同朗誦課文一般,尖細的童音響徹天際:“翼晨叔叔再見,翼晨叔叔再見……”
那個指揮的人,見到悍馬車開過來,躬身向車內的鄭翼晨行了個半禮。
這個人頭髮花白,臉上滿是老人斑,眼角帶著狡黠的笑意,正是小學校長鄭興文。
鄭雙木敲了敲車窗,對鄭翼晨說道:“你到底做了什麽?鄭興文當校長那麽多年,很少拿他的學生折騰,居然為了你搞出一個歡送儀式,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別說鄭雙木想不通, 包括鄭楚生在內的其他父老鄉親,臉上都掛著詫異到極致的表情。
鄭興文為了學校建設,哭窮哭了幾十年,可他有一個很大的原則,就是討錢時親力親為,髒活累活一手包辦,很少利用一班幼兒,搞一些形式上的東西,去討好那些捐錢的人。
在他漫長的校長生涯中,隻發動過一次學生的歡迎儀式,當時是為了感謝一個本身不富裕,卻捐了三十萬建立禮堂的華僑,在奠基儀式上,邀請了這個華僑,致以最真誠的謝意。
那個時候,鄭翼晨恰好是小學生一名,被選為歡迎儀隊的一員,也跟眼前的小學生們一樣,手捧樹膠花,喊著“歡迎歡迎,熱烈歡迎……”的口號,心中滿是自豪感,這個名額來之不易,他當初也是憑借著良好的個人形象,才得到了捧花的資格,郭曉蓉當時跟他同一個班的,沒有被選上,還悶悶不樂了好些天。
鄭翼晨小聲跟鄭雙木解釋幾句之後,看著那一張張無邪的笑臉,仿佛看到了童年時期的自己,心下感歎:“現在想想,我當初真不是一般的傻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