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色的光芒仿佛被風吹起的油,如雪花一般舞動天空。星落塵沙,在眾人的頭頂卻似虛幻一般消失不見。寧月手中的太始劍微微顫抖,金色的劍刃也變得陳舊失去了耀眼的光芒。
寧月一劍斬破結界,破碎的結界在身邊飛舞。這一劍,寧月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這一劍,寧月拚盡了全力。寧月在賭,賭身後的千暮雪還會像之前那幾次一樣手下留情。他賭,賭自己與千暮雪的感情不是琴弦,不是輕易的斬斷再也無法接好的琴弦。
似乎……寧月賭贏了。千暮雪那絕殺的一劍並沒有斬下,在自己全力斬破結界的時候,當自己將整個後背暴露在千暮雪劍下的時候,千暮雪並沒有趁機斬下這一劍。
黑色的飛魚服隨著清風飄灑,金色的星辰在飛魚服上閃爍。寧月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微笑,感受著身後的尖銳劍芒,寧月的心卻從未有如此的平靜。
“小師妹……你還是下不了手?你還是……”水無月輕輕的站直身體,冷冷的看著眼前定格的一幕,臉上掛起一絲酸楚,心底流過一絲刺痛。水無月心疼千暮雪,心疼千暮雪枉費了如此驚才絕豔的天賦,她更心疼千暮雪在有情劍道的路上走向生命的終點。
“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刺下這一劍,我知道,你心底還是愛著我的……”寧月喃喃的說道,緩緩的轉過身。但在一刹那,寧月的笑容卻被驚容所代替。
千暮雪哭了,淚流滿面的樣子仿佛一根尖錐刺入寧月的心底。
“你就認定了我不會殺你?你就這麽有恃無恐的認為我不會殺你?”千暮雪的質問如此的幽怨,一字一字都仿佛響雷一般炸在寧月的耳中。劍尖,離寧月的胸膛只有三寸,顫抖的劍尖就像風中的柳枝一般不聽的擺動。
身為武道高手,千暮雪的劍哪怕將一粒塵埃劈成兩半都不會有一絲的顫抖。但此刻,千暮雪的劍竟然抖了,抖得如此的劇烈。由此可見,千暮雪的內心,該是何等的掙扎,何等的痛苦!
“你要真的想殺我,第一次你就該殺了我!”寧月的臉上掛起了溫柔的一笑,輕輕的向千暮雪走來,絲毫不避諱千暮雪的劍尖,漸漸的靠近胸膛。
“那一天,你沒有殺我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不會殺我。因為你對我的情還在,哪怕你自以為是的斷情,也無法改變的你的內心。暮雪,醒醒吧!什麽忘情丹,什麽太上忘情,什麽狗屁的無情劍道,那些都不是你真正想要的。
沒有了情,你還是人麽?人沒有了情感,和石頭,和山嵐有什麽分別?如果你的劍道必須斬情,那這樣的劍道不要也罷。暮雪,別再自欺欺人了,跟我回去……”
“是麽……原來是我自欺欺人?”千暮雪茫然的睜著眼睛,茫然的望著寧月,一絲疑惑浮現在千暮雪的眼中。隨著寧月的話語,千暮雪的眉心突然泛出一道光亮。一顆碧綠的種子在千暮雪的眉心處隱隱浮現。
“精神道種?”寧月渾身一震,雙眼中迸射出驚喜的神光,“竟然如此……原來如此……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嗚嗚嗚——”
突然之間,一段簫聲仿佛天空灑落的星光一般籠罩大地。沒人知道這段簫聲從何而來,也沒人知道簫音是何人吹奏。唯一知道的,便是這簫聲似乎來自九天十地,帶著催人斷腸的傷心絕望。
簫音如小河流淌的嗚咽聲,似幽靈一般鑽入每一個人的耳朵。無論是夜雲霄等人,還是沈千秋,或者是紫玉真人這樣的武道高手,都痛苦的捂住耳朵抵禦著刺耳的簫音。
所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惶恐的表情,因為這簫聲就是一段魔音,這簫聲似乎不需要通過耳朵就能打入所有人的精神識海。在場的人中,唯一不受簫聲干擾的,也唯有寧月,千暮雪,還有一邊的水月宮主。
千暮雪眉間的精神道種突然間隱退,原本迷茫的眼眸,越發的迷茫了起來。突然間,一種強烈的危機感襲上寧月的心頭,來不及細想,寧月腳尖一點猛然間向後暴退。
一道劍光在眼前炸亮,哪怕寧月輕功能跨越空間,千暮雪的劍依舊能撕開空間緊緊地跟上。瞬息之間,仿佛刹那芳華的閃現,簫音靜止,時間也在這一刻靜止。
“不要——”
當所有人從簫音的魔障中退出,當所有人吃力的恢復神覺之後。又瞬間被瑩瑩的一聲尖叫喚醒,沈千秋隻來得及看一眼,一瞬間眼眶欲裂。
“盟主——”
寧月瞪大了眼睛,滿臉不信的看著眼前的千暮雪,千暮雪手執著劍,劍已刺進了自己的胸膛。
“噠噠噠……”鮮血流下,沿著劍刃滴出了一條刺目的紅線。血花飛濺,濺在了千暮雪同樣茫然驚恐的臉上。
“不……不是的……不會的……”千暮雪瞪大了眼睛,眼神中充滿著絕望,那種鑽心的痛,仿佛撕裂了千暮雪的靈魂。
突然,天空安靜了,世界定格了。天空的月,突然間變得如此的寂寞,孤獨。漫天的星,突然間變得如此的遙遠,如此的落寞。
“轟——”一聲巨響,如平地的驚雷在千暮雪的周身炸開。無盡的狂風,仿佛海嘯一般席卷周圍。
一道光柱,自千暮雪的眉心射出衝破雲霄,那一刻塵封的道種在白光中轟然破碎。無盡的幻影,仿佛彩色的絲帶在精神道種破滅的時刻浮現,無數的走馬燈,在千暮雪的腦海中飛速的流淌過。
“你若不離不棄,我必生死相依……不求你功成名達,只求你相安無事……”同樣的記憶,卻流淌著不同的情感,塵封的愛,終於在這一劍之下解鎖,但劍卻已經穿過了寧月的胸膛。
千暮雪松開了手,羲和劍還在寧月的胸膛微微搖曳。千暮雪顫抖的望著自己的手,就是這隻手,握著劍狠狠的刺進寧月的胸膛。
“寧月,你怎麽樣……你別嚇我……你不能死……不能死啊……”看著漸漸倒下的寧月,千暮雪惶恐的將寧月抱住。手掌印著寧月的胸膛,飛速的封住了寧月的胸膛的幾處大穴。
輕輕的抽出胸膛的劍,千暮雪慌亂的甩在一邊。劍對於劍客來說勝過生命,但此刻,劍在寧月的命面前算得了什麽?而且還是奪走寧月性命的劍。
死死的捂著寧月的胸口,鮮血很快的將千暮雪的手掌染得通紅。眼淚滴答滴答的落下,仿佛雨點一般落在寧月的臉上。這一刻,千暮雪多麽希望自己的眼淚就是起死回生的靈藥,這一刻,千暮雪真希望被一劍刺穿胸口的那人是自己。
但是,懷中的寧月越來越虛弱,氣息越來越虛無。直到千暮雪再也感受不到寧月的氣息,知直到千暮雪再也感知不到寧月的生命。
“啊——”
千暮雪仰天嘶嚎,傷心絕望的聲線如孤雁淒厲的悲鳴。一道氣勢,衝破雲霄,整個天地一片死灰。無盡的道韻湧動天地,天地的琴聲發出了斷腸嗚咽,千暮雪的眼眸上,蒙上了一層藍光,無盡的肅殺響徹在天地間流轉。
“……”瑩瑩哭著向千暮雪走去,卻被一邊的沈千秋牢牢的拽住。
“瑩瑩別過去,你家入魔了……這個狀態的她,誰靠近誰死!”
仿佛印證了沈千秋的話,千暮雪緩緩的溫柔的將寧月放下,輕輕地站起身。手掌微微一招,跌落一旁的羲和劍落到了千暮雪的手中。
刹那間,羲和劍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卻冷得令人心底發顫。千暮雪默默的轉過身,眼神冰冷的看著一旁躊躇不安的水月宮主。天地呼嘯嗚咽的風聲,天地萬物仿佛化身成無窮劍意,天地意志加身,將世界定格成一幅畫卷。千暮雪冷冷的看著水無月,無窮的氣機將水無月牢牢鎖定。
水無月渾身一顫,這樣的劍意,這樣的鎖定,是她從未見過也從未想象過的。這不是無塵劍意,更不是極情劍意,劍意之中,唯有絕望,唯有死亡,唯有——殺!
“小師妹……你……”
“是你害死他的……我曾經答應過他, 如果他死了,我會為他殺盡天下。師姐,你為什麽要這麽對我……師傅為什麽要這麽對我?難道是為了大師兄這個可笑的皇圖霸業?像我們這樣的人……會在乎那個什麽皇圖霸業?”
“小師妹,不是你想的那樣,你是師傅希望的寄托,師傅是希望你能代替他踏破天道的無上之境啊!你墜入紅塵,深陷情劫,白白枉費了驚人資質,你這是自甘。師傅和我,從未想過要傷害你,我們只是助你跳出紅塵……”
“閉嘴!”冷漠的話語仿佛北夜的寒風,生生的將水無月的話打斷,“我不是誰的棋子,我不受任何人擺布。自甘也好,無上劍道也罷,都是我自己的選擇。
縱然是師父,或者是你,都不能隨意的擺布我……你們害死了他,是你們借我的手殺了他,從遇到他的那一天起,我的生命就已經和他牢牢的系在了一起。
武道也好,天道也罷,沒有了他一切都沒有了意義。師姐,感謝你多年的照顧養育之恩!請接我一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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