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風拂面,吹皺了銅牌捕快的眼簾。他微微眯起眼睛,但下一瞬卻瞪得恍若混鈴。
“糟了,忘了收手了!他不會被我砍死吧?”銅牌捕快心底一顫。心思流過,他的刀已經迎頭砍下,刀氣彌漫在堅硬的青石板上劃出一道深過三寸的刀痕。
“人呢?”銅牌捕快微微一怔,剛才還在眼前神遊天外的人,此刻可突然間消失。就像剛才自己看到的只是一場幻覺,根本就不曾有誰在自己的刀下。
疑惑從銅牌捕快的心底剛剛流過,一瞬間他又被身後的聲音震懾當場。清晰的腳步聲響起,仿佛幽魂一般鑽入他的耳朵湧進他的腦海漸行漸遠……
第一個念頭是震驚,第二個就是恥辱!什麽意思?當我我存在麽?看不起我麽?憑什麽?因為我是個看門的?你以為我是個看門的?
如果寧月知道對方的想法一定拍著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一歎,“想多了,我是忙著去報道啊!”
“混蛋——你敢看不起我——”刀刃一轉,銅牌捕快回身就是一刀。刀意凜然,帶著絕殺的瘋狂。
已經將天涯月練到高深境地的寧月足以輕松的使出咫尺天涯。刀氣劃過寧月身體的瞬間,身形一閃仿佛閃爍一般橫移了五尺。
刀氣依舊趨勢不改,狠狠的砍入敞開的六扇門之中。寧月心底一驚,不得不說這個銅牌捕快膽子真肥。在天幕府門口動手已經違規了,現在竟然直接發大招?
果然一瞬間六扇門內雞飛狗跳,嘩啦啦的瞬間衝出來一大群。
“牛剛這瘋子又發神經病了?”
“估計這次就是董捕頭也不會放過他了……”
“咦?這個是誰?”
終於有人開始注意到不斷向天幕府走進的寧月,任由牛剛的刀光何等的凌厲。寧月依舊如閑庭信步一般在刀光中起舞。
牛剛砍的氣喘如牛,卻始終沒能碰到寧月一片衣角,偏偏寧月長得還如此的年輕俊美。寧月的風度與表現吸引了女捕快們的目光同時也不斷的吸引了男捕快們的仇恨。
天幕府本來陽盛陰衰僧多肉少,來一個帥哥就是來搶資源的。所以,湧出來的捕快們非但沒有上前製止明顯的內訌,甚至還隱隱抱著期待寧月出醜的心理。
寧月的臉色越來越黑,大步走向六扇門的腳步越發的沉重。身上的靈壓燃燒引起天地靈力的震蕩。任誰被莫名其妙的攻擊心情都會不好。
如果牛剛是個逗比,難道天幕府的人都是逗比麽?明顯的誤會都沒有人過來勸架反而一副看好戲的心態,站在門前品頭論足。原本對金陵天幕府的期待在一瞬之間蕩然無存。
“咚——咚——咚——”
寧月的腳步越來越慢,也越來越重。照正常情況,寧月這麽慢的移動速度早該給牛剛削成無數片了。但比寧月腳步更慢的是牛剛的刀。
“不好——”看熱鬧的人群終於察覺到了異常。因為他們的心跳也跟著寧月走路的節拍。隨著寧月走路的速度越來越慢,他們的心跳也跟著越走越慢,如果寧月的腳步停下,那是不是意味著他們的心跳就此停止?
冷汗刷的一下淌了下來,十幾雙眼睛死死的盯著寧月越來越近的身影,準確的說是他那雙越來越慢的腿。
“他……才多大啊!”
“哪來的……怪物……”
寧月看著一群臉色煞白的天幕捕快,突然感覺一陣莫名的心累。微微一歎,寧月周身的氣勢散去,與面前所有人的心跳連接斷開。
那是一種劫後余生的慶幸,所有從腳步聲中解脫的天幕捕快頓時感覺一陣輕松,有幾個差一點一屁股坐到地上。
“哐啷——”一聲清脆的聲響,牛剛的蓮柄刀墜落在青石板上敲出動聽的鈴音。緊接著,魁梧高大的身體轟然倒地。
“死……死人了……”短暫的呆滯之後,門口的捕快人群中想起一個驚呼。刹那間,寧月也被嚇了一大跳。
“哪裡死人了?”一聲暴喝,如疾風從門內撞出,仿佛一團火焰向倒地的牛剛衝去。門口的天幕捕快瞬間被氣勢震得東倒西歪,寧月連來人的容貌都沒有看清,背後已然寒毛倒豎。
“呸,竟然被嚇暈了?廢物!”寧月沒敢回頭,因為對方的先天氣機牢牢的鎖定著自己。身為一個技術型的高手,和那些一力降十會的高手比起來總是很吃虧。
聽了那個先天高手的話,寧月不由的放松了下來。只要沒死就沒事,好歹自己馬上要成為銀牌,銅牌對長官不敬吃點苦頭也是正常。
“你是誰?我以前怎麽沒見你?”來人收起氣勢,但眼神卻冷冷的盯著寧月。
“屬下蘇州天幕府銅牌捕快寧月,奉調令今日來金陵總部報到!”寧月躬身說道。雖然他馬上就要升為銀牌捕快,但腰牌畢竟還沒有換。該低調還是需要低調的,初來怎到,和同事的關系鬧僵了以後就不好彌合了。
“哦?你就是名動江湖,一年之內連破兩樁大案寧月寧小神捕?久仰久仰……”來人突然換上一臉驚歎的表情,滿臉堆笑的問道。
“虛名,虛名而已……”寧月尷尬的一笑,臉上微微有點燒痛。被江湖武林這麽稱呼,寧月倒沒覺得什麽不好意思,但作為一個剛來報道的新人被人這麽吹捧一時間無法適從。
“既然是虛名……你笑什麽?”來人突然收住笑臉,臉上掛起了一個譏諷的眼神。一瞬間,寧月錯愕當場臉頰之上更是火辣辣的疼。
“散了,讓我們寧小神捕進去報道。以後咱們總部的案子都要仰仗寧小神捕,你們這麽看熱鬧,小心被寧小神捕當成棄子送命啊——”
人群散去,來人吹著口哨得意的離開。自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一眼寧月。寧月臉上漸漸的浮起溫柔的笑容,但明亮的眼眸卻漸漸的陰冷。
如果之前那個是逗比,那麽接二連三的就是有意。寧月初來怎到,和他們也不可能有交集。雖然這敵意有點莫名其妙但寧月豈會怕了他們?
大步踏入天幕府,不出意料,自然沒有人接待。但天幕府的格局也是大同小異。寧月也沒走冤枉路就來到了替換腰牌的窗口。
寧月將調令和腰牌遞了過去。裡面的是一個瘦弱竹竿的老頭,不知道為什麽,寧月隻感覺這個老頭就是一條蛇,而且還是一條毒蛇。
老頭看了一眼寧月,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你就是大名鼎鼎的寧月?果然年少有為。”
明明是誇獎,但聽在寧月的耳朵裡卻像是嘲諷。尤其是他沙啞的聲線讓寧月忍不住起了一身的雞皮。
替換腰牌很快,似乎寧月的腰牌早已經製好。還沒一盞茶的時間對方就將新的腰牌遞了過來。通體銀色,上面雕刻著絢麗的圖案。正面兩個字為天幕,背面就是寧月的名字。
“我來看看天幕府內還有沒有空的房間……咦?竟然滿員了……我讓人騰出一個房間吧……”
“不用了!”寧月臉色有些不好,聽著老頭的聲音就是一種折磨,更何況不知道為什麽,寧月對金陵總部沒有一絲一毫的歸屬感。
這種感覺並不僅僅因為剛來的不快,而是從踏入天幕府開始寧月就知道自己和這裡不屬於同一個世界。反正天幕府沒有規定捕快一定要住裡面,寧月覺得自己在外面租一套宅子更合適。
拿到替換銀牌,寧月報到的流程就已經走完了。剩下的就是去向總捕頭金余同報到。
對於金余同,寧月還是有所了解的。金余同已經六十好幾,二十年前突破先天境界,也是整個天幕府僅有的二十位金牌捕快之一。
金余同的事跡不多,他從木牌到金牌,似乎是一步步熬著資歷起來的。手底下沒有什麽驚天動地的事跡,除了武功不錯之外也沒有留下響亮的名號。但整個天幕府十萬捕快中只有二十名金牌捕快,每一個絕對不會簡單。
寧月小心的來到金余同的面前,金余同好奇的打量著寧月,寧月也看著這個不失威嚴的頂頭上司。沉默了很久,金余同突然點了點頭,“果然天賦絕頂一表人才!”
“總捕過獎了!”莫名的,寧月的心底閃過一絲陰霾。在金余同開口的一瞬間,一種不祥的感覺縈繞心頭。從踏入總部的時候,寧月總有一種隱隱的不安,而現在這種不安越來越明顯。
“把你從蘇州調過來你不會怪我吧?”金余同微笑的說道,那張臉異常的慈祥就像鄉間農田裡的老頭。但寧月卻感覺這張臉非常的虛偽。
“服從命令是天幕捕快的準則!屬下願接受總部的一切決定。”
“哦?年輕人像你這麽沒有傲氣的倒是不多見!”金余同認可的點了點頭,“難怪你年紀輕輕就能闖下這麽大的名頭。聽說你在蘇州做的很好,整個蘇州治安穩定你發揮了關鍵性的作用?很好!所以我覺得你應該有更寬闊的平台,我也相信,江南道只是你的開始。你先下去吧,金陵天幕府的任務與其他府不一樣,任務都是自己去接取的。能力有多大,你就能走的多遠。”
“是屬下告退!”寧月出了天幕府,溫暖的夕陽灑在了臉上。這一刻,寧月的心才感受到了溫暖。猛然間驚覺,不知何時自己的後背已經濕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