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還些話要問人魚公主,你們先退下吧。”奧斯臉上帝王的威嚴彰顯無遺。
賽恩身形微微一怔,卻並未有異議,恭順道:“微臣遵旨。”
漫兒與金娜兒亦簡單地交換了一個眼神,金娜兒雖放心不下,但也無可奈何,遂跟隨著政相大人離去了。
這宗祠確實是一處幽靜宜人的佳境,林蔭如蓋、芳草清新,清泉流水、細細殤殤。
撲滿針葉的濕潤土地上,隨處可見掉落的松果,有鳥啼婉囀,清脆之聲“嘰嘰啾啾”地回蕩在林間。
奧斯眉頭微微蹙起,他仿佛對著空氣命令道:“朕不希望這周圍有人。”
我抬頭望向空寂的林間,綠意仿佛在頭頂旋轉,“陛、陛下是在對誰說話呢?”
他毫無征兆地躋身上前,棱角分明的臉龐幾乎與我近在咫尺,他溫熱的呼吸吹在我鬢發間,似笑非笑地望著我道:“露澤漫,你這樣的玩法有意思麽?”
我心中仿佛倏然間漏跳了幾拍,臉頰泛起一抹淡紅,“我總不能當著太妃娘娘的面,說對陛下一見鍾情吧?”
他忽然低低笑了一聲,“有何不可?”
我眼神變得慌張而遊移不定,感受到他灼灼的視線一直在看著我,我的臉頰瞬間如同熟透的禦石榴,喃喃搪塞道:“陛下的話,漫兒聽不明白。”
他用食指抬一抬我的下巴,逼我仰頭直視他的眼睛,“朕倒是好奇,為什麽你偏偏要在朕身上糊塗?”
他居高臨下,暗示得再清楚不過,無論是肢體上還是語言上,都是那樣的昭然若揭。
我心底暗暗叫苦,這是在宗祠,在太妃眼皮子底下,我這心得有多大,自己剛剛才還被太妃訓過話,這眨眼的工夫就逼她就犯!
我唯有乾笑兩聲,“這世間……哪有那麽多為什麽,無非都是杞人憂天。”
他顯然不以為是,冷然哼道:“接著說!”
我垂首,聲音輕飄飄的,“太妃的警示再明確不過,萬事有因必有果,我不想行將踏錯!”
他寒聲問道,眼眸中充滿了濃濃的失望,“你的人生,總喜歡按照別人的意願走麽?”
我神色忽然暗淡了幾分,直視他的目光道:“但是在洛伊萊之境,這是個可以讓我為所欲為的地方麽?”
奧斯忽然靜默不語,紫眸深深凝望在我身上,如同一道熾熱的光芒,仿佛在無聲訴說著什麽……但是,我並不明白。
我垂下頭,刻意避開他的注視,清冷疏離道:“陛下若沒什麽事,漫兒先行告退了。”
就在我轉身之際,他忽然拉住了我,冰涼的手指緊握著我白皙的手腕,“那晚在泰和宮……朕喝醉了,很多事情都是聽別人說的。”
我陡然一怔,微揚著臉龐看他,丹唇皓齒之間,氣息清冷而幽然,“陛下想求證什麽?”
他意味深長地看我,冰冷如刀鋒一般的唇緩緩揚了起來,“你知道朕想問什麽!”
我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吞吞吐吐道:“那夜的事……有些是假的,有些是……真的。”
奧斯微眯著雙眸,冷冷一扯嘴角,“哪些是真的?”
“……前面的。”我微微蹙著秀眉,欲言又止。
“都用幻術豈不更簡單?”他暗暗諷刺地問道,臉上的表情非常難看。
我緊張地揪住裙擺的一處褶皺,輕聲道:“我……我還不熟練。”
“誰教你的?”奧斯話鋒一轉,眸光直直地看向我。
“……馨蘭公主。”我如同犯錯的孩子,老實地出賣了馨蘭。
奧斯眸光一凜,沉聲問道:“你想知道玩火的代價是什麽嗎?”
我駭人地垂下了頭,
“不想知道……再不敢玩了。”我老老實實地保證。天光清澈,光芒如散落的金粉,林風徐徐而過,葉脈沙沙而響。
靜默良久,仍等不來奧斯的回答,我隻好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奧斯。
奧斯俯身而下,目光灼灼望進我的眼底,似一塊磁鐵,吸引著我的目光,他深吸口氣,鄭重道:“漫兒……朕不想將你讓給任何人!”
他的話竟讓我心中莫名揪痛。
很多時候,我都在默默告訴自己,我與奧斯之間,隻可能是越走越遠的直線,我們之間,是不能有任何希冀和幻想的。
然而我的冷漠、決絕和負隅頑抗,在他看來,都是那麽的可笑,他隻把這些看成是我的矜持。
細碎的發絲被風吹拂在面頰上,他伸出修長的手指,輕柔地為我撫開。在奧斯的身上,彌漫出一股清淺的沉香木的味道。
“在這個世界上,朕從未這麽認真的……想得到你!”他的眼神太深,有真摯、亦有執著。
我或許根本不敢去面對這種不確定的情緒,因為我在疑惑,不知這件事情究竟做的對了,還是不對?
我不自在地輕笑一聲,刻意將視線移到別處,“瞧陛下說的!”
“收起你的玩笑,朕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認真!”奧斯冷冷地宣布。
“如果陛下是認真的,就請讓我回靈島吧!”
“露澤漫你!”奧斯的目光忽然銳利,手指緊握成拳,其上青筋暴起。
我故意揚起臉龐,挑釁意味十足:“你什麽你?”
他充滿威脅地沉聲說道:“露澤漫!小心朕要了你的小命!”
“我是人魚,不是狐狸,我只有一條命,想要就快點拿走吧。”我一副不怕死的樣子,很想把所有冤屈,都發泄在他身上。
奧斯望著漫兒因憤怒而微微泛紅的臉,清靈的面龐變得更加生動而英氣逼人。
他不得不承認,即使是在她生氣的時候,他還是喜歡她的。
奧斯忽然不再生氣,輕聲問道:“……你是故意在氣朕嗎?”
“甘之如飴!”我疑惑地望著奧斯態度的轉變,也唯有堅持己見。
奧斯故意雲淡風輕地說道:“那你就繼續不怕死地說下去,指不定哪天孤王心情好,就收了你這條魚命!”
“你!”漫兒被氣得一時語滯。
奧斯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怎麽?怕了麽?”
我懶得再和他爭辯,徑直向景園宮方向行去。
奧斯淡淡一笑,不緊不慢地跟隨在身後,“對了,再過幾日便是王妃的生辰宴,在這其間,無論她以什麽樣的借口邀請,你都一律稱身體不適,不要再離開景園宮,知道了嗎?”
我幽怨一歎,“這樣豈不是很悶?對了,俗話說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陛下在我身邊安插一位聖賢之人吧,說不定我會潛移默化地受了他的影響。”說到最後,我笑逐顏開地望著他。
他冷哼一聲,輕嘲道:“怕只怕人家近墨者黑了。”
“你!”我再一次被氣得啞口無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