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啊~~妹妹,你說話啦?媽媽,妹妹問我話呢!”小鋼炮回答完才發現,沉默許久的妹妹正豎著大眼睛看著自己。 “喜兒,還有感覺不舒服嗎?”老爺子也顧不上愧疚,就著田氏夫婦的手勁兒起身,來到床邊。
那眼神中的慈愛,讓喜兒對陌生環境的恐懼又少了幾分。
“爺爺,我沒事了,不信你看。”說完,還坐起身,展示了一把自己的小肌肉。
“呵呵,沒事就好,暫時不記得沒關系,咱們慢慢處,會想起來的。”田爸爸一看就是個脾氣很好的人。
小鋼炮再次將喜兒摁回被子裡,裂開嘴無聲的笑了。
田媽媽也上前為兩個孩子掖好被子,氣色看上去也好了幾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聊得很開心,還是溫馨的氛圍比較適合這個家庭,喜兒暗想。
大家耐心地回答喜兒的各種問題,好一會兒,喜兒才算大致摸清楚狀況。
自己這一家人非但不是農民,而且還是飽受學識的知識分子,爺爺是清華大學的老教授,父母也一樣在大學任教。
隻是生不逢時,一九七二年中國處在一個很特殊的時期,爺爺的身份弄不好就是一把雙刃劍。
而且爺爺性情耿直,曾經得罪過一個很有權勢的人。
去年,爺爺一份專業學術報告上,因為沒有寫毛~主~席語錄,而被抓了小辮子。
紅衛兵當天晚上就到田家抄家,爺爺和田爸爸連夜收拾包袱,被下放到淮北這片窮困潦倒的黃土地上。
說是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像貧下中農學習!
母親李穎不願在背後中傷自己的丈夫和公公,最後也被打發到這個地方反省。
天哪!淮北!喜兒內心暗暗發苦,宿舍有一同學就是淮北的,還給大家描述過自己小時候的生活。
而現在比她所描述的,還要再退後十五年,喜兒很鬱悶。
李穎原本以為隻是生活條件艱苦一些,但喜兒這次出事,驚醒了大家。
在這個特殊時期,人性是最不可靠的,以後大家會更加警惕。
天越來越暗,田老爺子不停催促他們趕緊回去,晚上路面結冰,夜路難走。
田玉良和李穎被分在隔壁的郝莊生產隊,離高莊生產隊差不多十來裡路。
今天他們正在幫高莊一戶人家修葺房子時,得知消息,說女兒被淹死了。
屍首被村長霸佔去,說要為自己兒子配冥婚,夫妻倆聽聞後,大驚失色,扔下手中的泥巴團子,拔腿就跑。
小鋼炮甚至趁亂,跑去主人家廚房拎了把菜刀,就往外衝。
菜刀在農戶人家,屬於金貴物件兒,當時卻無一人敢阻攔。
按理說,不請假,擅自脫離工作崗位,後果很嚴重的,更何況還是被下放“蹲牛棚”,接受勞動改造的田家人。
睡了小半天,卻感覺越來越冷。
喜兒以前就聽同學講過,說淮北的冬天有“西伯利亞”之說,特別冷。
晚上甚至會達到零下19攝氏度,連村裡的土井都會結冰。
但這裡又不像東北,會有炕。
想到這裡,喜兒也趕緊催促田氏趕緊回去。
田氏夫婦沒再堅持,細細叮囑一番,拉著小鋼炮一步三回頭,衝入即將到來的黑夜。
李穎淚眼漣漣,走之前抱著喜兒親了又親,叮囑她一定要乖乖聽爺爺話,不要再到處亂跑。
田爺爺洗了個腳,也鑽進被窩,
抱著喜兒互相取暖,但半天都沒有熱乎氣,後面甚至將所有的衣服全部都搭在被子上,才稍微好了些。 這裡的冬天,大家都隻吃兩頓飯,所以晚飯自然是不用做的。
爺孫倆在被窩,你問我答,聊得也相當投機。
不懂是喜兒原本身子就弱,還是田爺爺哄孩子的技術好,喜兒很快就陷入黑甜的夢鄉。
上早,喜兒是被煙熏醒的。
“咳咳咳,爺爺~爺爺~”田老爺子聽到喜兒的聲音,拎著火鉗就衝過來。
“醒了?爺正在燒水,馬上就有熱水洗臉了。”
看著田老爺子臉上黑一塊,白一塊兒,淚眼婆娑的滑稽樣兒,惹得喜兒咯咯直笑。
“小妮子,好笑麽?趕快起來幫爺爺燒火,廚房都快被我燒了。”
喜兒手腳麻利的穿好衣服,三兩下疊好被子。
一走進灶間,天哪~濃煙滾滾~,喜兒嘗試好幾次,都被熏得睜不開眼睛,根本進不去。
“爺爺,您這哪是燒水,簡直就是火燒廚房啊!”田老爺子聽聞後,嘿嘿直笑。
平時這事兒都是八歲的喜兒乾,今天田老爺子見孫女兒睡得香,不忍心叫醒,便自己琢磨著燒點熱水。
想象是美好的,現實卻啪啪給了兩個耳光。
最後,爺孫倆隻能躲到屋外去,等煙散得差不多了再進去。
淮北十月的天氣,早晚已經很冷~爺孫倆本就衣衫單薄,來時連件兒厚點的棉衣都沒來得及收拾,身上還是春天來時穿著的夾襖。
倆人在外面凍得直跺腳~~
喜兒也沒想到自己在高石莊的第一天,會以這種方式開始。
看著白霧彌漫下的黃土地, 金黃的麥田一望無垠,土壩上高大的泡桐樹,一排排,像士兵站崗。
樹葉已開始泛黃,土壩上落了厚厚一層葉子。
高大筆挺的樹枝上露出大小不一的鳥巢,安靜的很,估計鳥兒也都飛去南方過冬去了。
滿眼竟然找不出一點兒除了灰、黃以外,其它的顏色。
咦~~屋子旁邊竟然還有一叢綠竹,喜兒眼前一亮。
竹子縫隙後面,露出半截衣衫。
“是誰呀?為什麽站在那裡?”
摸摸索索許久,才見一個穿黑色衣衫的小男孩,從竹叢後面走出來,抿著凍得烏青的嘴唇。
這小男孩,警惕地像一頭隨時會攻擊的小豹子。
田爺爺也不認識:“你是誰家的?在這兒幹什麽呀?”
喜兒家處在村子的村子的邊緣,隻有農忙,大家會從這裡經過去壩子東邊的田地乾活。
而且這附近也沒有住任何村民。
仨人正大眼瞪小眼,總算有人來了。
“小逸,你借到火了嗎?咦~~您住這兒啊?”
一個帶眼鏡的中年男人從竹叢後繞過來,揉了揉小男孩兒的頭,再看看喜兒爺孫倆及身後濃煙滾滾的房子。
喜兒轉頭看看田爺爺。
“你們是新搬來的嗎?”“你們家這是著火了嗎?”
田老爺子和眼鏡兒男同時發問。
“呵呵,是啊!兒子張逸。”說完還把他往前推了一把,不過小家夥很有倔性,扭了扭身子掙脫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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