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早飯剛吃完,老書記就帶著隊長高蠻子上來了。
張青一個人不好做飯,每天乾脆在田家這邊吃。
所以,人很齊。
老書記上來後,一句話不說,就一口接一口的吞吐著老煙槍。
高蠻子不懂是喝了酒還是怎地,臉通紅,垂著腦袋,兩隻手放在膝蓋處來回搓,好幾次張嘴都沒出聲。
看得大家是好笑又可氣。
之前那副趾高氣揚的樣子去哪裡了?
張青和田玉良吃完飯,正在算今年養豬的所有開支項,這些帳目在豬出欄後,都要跟高祥核算。
安靜了差不多三分鍾,老書記見高蠻子還不說話,氣得將旱煙袋直接砸在他後背上。
“要說啥就說,扭扭捏捏,還以為自己是小媳婦兒呢?”不懂是氣的,還是怎地,猛地咳嗽起來。
李穎趕緊又給他換了缸子熱水。
天冷,水一會兒不喝就涼了。
可見老書記今天也是跟著舍了老臉,上來幫他說話的。
關鍵時刻,親疏立見!
田玉良笑笑,上前幫老書記捶捶後背,“書記啊,您要照顧好自己的身體啊,如今生活都好過了,怎還這麽操心呢?”
張青立馬接話,“就是,這豬也快出欄了,咱們都照顧的精細著呢,您就等著收錢收票就好了。”
這話實在,其實這件事情就是老書記不出面,張田兩家也絕對不會做背後的小人。
今天這麽一來,反而讓張田兩家陷入被動。
所以,田玉良這話也算是給老書記一個台階下,高蠻子的胡攪蠻纏已經不是第一次領教。
即便這次妥協,等這事兒一過,他立馬原形畢露。
所以,他們原想著,上面來人的時候,張田兩家根本就不露面,這是兩家人共同的意思。
田老爺子也出來了,“老大哥啊,這個春節,我想孫子孫女想的不行,準備提前讓兒子媳婦兒帶我去那邊看看,我都兩年多沒見了。”
老爺子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驚呆了。
李穎夫婦雖然也很吃驚,但是多年的家人默契,面上至少做到不改色。
老爺子在家裡一向都很民主,基本上都是聽兒子媳婦兒的安排,一旦打定主意,是必然要去做的。
今天這時機說出來,定是有別的深意在裡面。
所以,張田兩家的後輩都不說話,看著這倆老人,一口一個老大哥的攀談起來。
高蠻子在旁邊越發坐不住了。
今年,因為養豬場人員安排問題,高蠻子和兩家人已經徹底撕破了臉皮,大家也懶得做面兒上功夫。
李穎他們三人繼續合計帳目,兩個老大哥言語間,已經把事情都談妥了。
上面即將來人的事情,誰都沒說出口。
出了們,高蠻子急的不行,“書記,您看看,他們哪裡有把您放在眼裡啊......”
霹靂巴拉一通下來,老書記的臉都黑了。
舉起旱煙袋又準備敲下去,高蠻子忙護住腦袋,委屈的很,“您幹嘛又打我啊?怎麽搞得我像個外人似的。”
這一下,最終沒打下去,“蠻子啊,你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之前對你的工作能力也從未多加評價,畢竟糧食那一塊兒,你做的還是不錯的。”
高蠻子一聽書記開始緬懷過去,心都跟著擰巴。
“老書記,我一直都勤勤懇懇,您都看在眼裡,對吧?”
老書記沒理他,繼續,“但是,你的眼界和心胸都太狹隘了些,看不長遠,總是在一些綠豆大小的事兒中,失了風度。”
高蠻子一聽,急了,這是在說自己跟張田兩家的恩怨呢。
“這還小?您也不看看他們那副囂張的樣子,估計早就恨不得將我取而代之。”一說起這事兒,高蠻子就恨得牙根癢癢。
這事兒,老書記翻來覆去,掰開揉碎說了不懂多少遍了。
凡事以大局為重,養豬場是整個村的利益,只要張田兩家的初衷是這樣,適當的放權又有何問題?
但是,他就是看不明白。
什麽叫一葉障目?
老爺子在他的身上深有體會,也對田老爺子今天的舉動,多了一重理解。
“唉~~蠻子啊,我也老了,能幫你的也不多了,未來能走多遠不光要看你的種田能力,還有你的為人處世啊!”
老書記話說到這裡,也不想太囉嗦。
高蠻子哪裡聽得進去,他就關心一點,“那上面來人檢查,他們準備怎麽辦?是不是要打我的小報告啊!”
老書記心裡著實不是滋味,今天真是後悔答應陪他上去了。
估計張田兩家對自己,心裡也有了想法吧?
算了,既然都走到這一步,也是自己糊塗。
“他們不會說什麽,過兩天,他們全部都要去省城看孩子去了,春節過了才回來。”老書記的話,讓高蠻子一蹦三尺高。
“但是,他們走的這段時間,養豬場一切照舊,你休要動任何手腳,你知道我這個人的。”話說完,背著手,拎著煙袋回去了。
留下原地愣住的高蠻子。
沒錯,他是想借著他們這次出門,將養豬場來個大換血。
這樣,裡面全是自己人,春節過後,看他們回來還怎麽嘚瑟。
可老書記很生氣啊!
為什麽呢?
蠢人,為什麽是蠢人?
老書記走之前,連半個字都不想說,腦子裡只是在盤旋一件事情:開春隊長換屆。
感情是感情,但是在整個村子的利益面前,老書記絕對不允許自己做錯事兒。
今天,他的舉動本就失了公正。
將來, 如果自己的態度依舊不能端正。
高石莊如今的好日子,就會像太陽底下的肥皂泡,轉瞬即逝。
老書記和高蠻子走後,不等大家問,老爺子就開始跟他們分析自己,為何要這樣做。
“國家的政策一變再變,而且會越來越好,你們也都看了喜兒的書信。她那裡的信息比咱們這裡肯定要靈通,那些曾經被打倒的人陸續已經被接回去了。這說明什麽?你們明白嗎?”老爺子雖然頭髮花白,但精神卻比當初來這裡之前還要好。
張青和田玉良不是沒想過,但就是不敢相信。
“爹,真的會麽?”田玉良滿眼希冀。
“會!這是喜兒告訴我們的,不是可能,是一定會。所以,這裡也不是咱們的久留之地,有些東西該放手就要放手。”老爺子的話讓大家都開始沉默。
這種放手和之前的放手卻有了本質區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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