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道:“你酒量不錯。” 孫曉然見李毅不動，便端起他面前的酒杯，伸到李毅嘴前，眼裡秋流轉，說道:“李省長，我喝完了，該您喝了。” 她離李毅近，嘴裡吐氣如蘭，還帶著微微的酒香，令人不飲自醉。 李毅道:“我自己來吧。”伸出手，本想攔住酒杯，結果卻握住了對方的柔荑。 孫曉然的手，溫潤如玉，柔若無骨，入手清涼軟膩。 “李省長，您的手好大哦。”孫曉然微微一笑。 李毅連忙放下手。 孫曉然順勢將酒杯湊到了李毅嘴邊。 李毅剛想開口說話，正好吸進了杯裡的酒。 孫曉然咯咯一笑，放下酒杯，還體貼的用紙巾輕輕點了點李毅嘴角，拭去殘酒。 李毅微微氣惱，心想這個女人太過自我了！我和你什麽關系?你怎麽就敢做出這麽隨便的親熱舉動來?就連我妻子林馨，也沒有這麽對待過我！ 孫曉然卻渾然不覺，又倒滿了兩杯酒，說道:“李省長，您不是想看看我的酒量嗎?我喝給您看。” 李毅還來不及說話，她已經一口氣喝完了兩杯酒，又倒滿了兩杯，但因為喝得太急，岔著氣了，發出輕輕的咳嗽聲，因為怕影響到李毅，她連咳嗽也不敢大聲，用手捂住嘴，偏著頭咳嗽。 “不要這麽喝急酒，對身體不好。我們兩個人慢慢喝就行了。”李毅見她嗆著了，便說道，把責怪的話也收回肚子裡去了。 孫曉然喘息稍定，粉臉已然通紅，眼角還泛著微微的淚光，一副我見猶憐的梨花帶雨模樣。 李毅見此情景。再大的氣自然也就消了，說道:“好些了嗎?” 孫曉然忽然低下頭，輕輕啜泣。 李毅道:“這又是怎麽了?我可沒有欺負你啊。” 孫曉然搖搖頭。說道:“李省長，我沒事。只是太久沒感受到別人對我的關心了。心裡忽然好感動。” 李毅一怔:“關心?我這也算關心嗎?是個朋友都會這麽關心你吧?” 孫曉然道:“李省長，你勸我不要喝急酒，其實，我是喝慣了的，只不過今天有些緊張，所以讓您見笑了。” 李毅道:“你經常這麽喝酒?這怎麽要得?你還年輕，要注意保養身子。” 孫曉然道:“我以前是滴酒不沾的，別說喝酒了。就是聞聞酒味，我也會受不了。家裡頭，父親愛喝酒，我還常勸他戒酒呢。” 李毅問道:“那你怎麽變得這麽能喝酒了?” 孫曉然道:“大學畢業後參加了工作，又升到了辦公室主任這個位置，您說，我要是不會喝酒，能行嗎?” 李毅有些恍然，說道:“我明白了。” 孫曉然道:“廳裡的工作多，領導們經常出差。事情往往都是吩咐給我去做，既要聯系下面市縣各個局裡的同志，又要聯絡省裡各個領導和其它部門的領導。這應酬基本上天天都有，我要是不會喝酒，這辦公室主任的位置，早就被人搶走了。” 李毅道:“那你也不用這麽拚命。” 孫曉然似乎打開了話匣子，不知不覺就說出了心裡話，道:“不是我要拚命，是別人拚了命的灌我。我也不知道他們為什麽要灌我，灌醉了我，對他們又有什麽好處?就算很美。就算我真醉了，他們也不敢拿我怎麽樣吧。還敢強暴我不成?我要是不願意，誰也休想！難道。他們只是想看我喝醉酒的模樣嗎?” 李毅道:“酒桌上勸酒就是這樣的，一定要把你灌醉了才肯罷休。這就要看你個人了，一定要量力而行。” 孫曉然道:“我想不喝，可是，我能拒絕嗎?他們總有門目灌我的酒。” 李毅道:“領導的酒，當然不好推拒，難道和下面同志喝酒，你也不會回絕嗎?” 孫曉然微微苦笑，說道:“和上級領導喝酒，那就不用提了，我只能舍命陪君子。和下面同志喝酒，我也不敢拒絕，我要是少喝了兩杯，他們就會發牢騷，轉過背，甚至是當著我的面，就會罵我擺架子，看不起人。” 李毅點點頭，承認她說的有道理。 他也在基層工作過，知道那些人的確能說出這種話來。 孫曉然道:“下面的同志，別看他們級別低，但大都是老同志，老資格，一個個老氣橫秋的，才不把我放在眼裡呢！一個招呼不周，他們就會使你的絆子，讓你辦不成事。” 李毅道:“工作難做，這是確實。老同志們倚老賣老，是不太給年輕人面子的。哪怕你是他的上級，他也不會怕你。他們隻敬重自己心服的人。” 孫曉然道:“就是哩！就是哩！我年紀不大，卻當了廳辦公室的主任，本來就招來很多人的不服，我要是再不識抬舉，不吃敬酒，那就更加不得人心了。人人都羨慕高官高位，我卻隻覺得高處不勝寒呢。” 李毅笑道:“你這位置才多大啊?就高處不勝寒了?” 孫曉然臉頰上泛起兩朵桃紅色的雲朵，說道:“說實話，我也是個好強的人，不然，我早就不幹了。而且，身處這個位置，家人的期待，朋友的誇耀，讓我想退也退不出去了。” 李毅道:“聽你這麽一說，我感悟頗多。人這一生，真正為自己活著的時間，能有多少?為他人活著，實在也太累了吧。” 孫曉然道:“就是哩，就是哩！太累了，太累了。而且，這個酒，還不能不喝。有個順口溜不是說了嗎?領導幹部不喝酒，一個朋友也沒有。中層幹部不喝酒，一點信息也沒有。基層幹部不喝酒，一點希望也沒有。紀檢幹部不喝酒，一點線索也沒有。平民百姓不喝酒，一點快樂也沒有。兄弟之間不喝酒，一點感情也沒有。男女之間不喝酒……” 她說到這裡，忽然頓住，眼睛瞥住李毅，笑了笑。 李毅道:“怎麽不說下去了?” 孫曉然道:“男女之間不喝酒，一點機會都沒有。” 李毅哈哈一笑:“你這個孫曉然，肚子裡不僅裝著酒量，還裝著這麽幽默的段子呢！” 孫曉然道:“來，李省長，我再敬你兩杯！與爾同銷萬古愁！” 李毅道:“你別光顧著喝，吃點菜。” 孫曉然道:“李省長，我剛才有些失禮了，對不起。” 李毅擺擺手:“這是你的真情流露，何罪之有?” 孫曉然道:“說真的，我陪這麽多的領導喝過酒，您是頭一個關心我的人，其它領導只會勸我喝酒，從來不問我身體好不好。” 李毅道:“那你以後就少喝點，酒這東西，一定要適量，喝多了傷身。我有一個疑問，你陪領導們喝酒，都像剛才那樣?” 他把手放到嘴邊，做了一個喝酒的動作。 孫曉然道:“當然不會了。因為是您，我才敢這麽做。” 李毅笑道:“為什麽?” 孫曉然低頭不語。 李毅也就不問了，兩個人一邊喝酒，一邊吃飯。 孫曉然的酒量果然不是蓋的，五六杯下了肚，照樣有說有笑，言語還不亂套。 吃完飯，兩人坐在小窗邊，看外面的風景。 “到這裡吃飯，還真是一種享受，這開店的人也真會找地方。”李毅笑道。 孫曉然道:“這一帶，都屬於沿江風光帶，一般的人，沒有背景沒有門路，是不可能跑到這裡來開店的。” 李毅點點頭:“不正之風，年年刹，就是刹不住，也殺不完。” 孫曉然道:“其實，這裡還真不算什麽。喏，您看到那江中的小島了嗎?那上面有兩家飯店，那才是真正的享受呢！” 李毅看了看那江中小島，說道:“你是說那黃牆紅瓦的房子嗎?” 孫曉然道:“就是那邊。” 李毅道:“你去玩過?” 孫曉然搖搖頭:“只聽說過，沒去過。聽說那裡面還有房間，四面都是江景，在那裡休息的話，肯定很舒服。” 李毅笑道:“你要是想去，就去玩玩罷了，有這麽稀罕嗎?” 孫曉然道:“一般的人，還真去不起。” 李毅道:“很貴?” 孫曉然道:“一道最普通的家常小菜，到那裡也能賣到三百塊，如果是稍微好一些的海鮮，一盤菜就要三千、五千了。” 李毅雖然見多識廣，聞言也不由得吃了一驚:“這麽貴?” 孫曉然道:“就是這麽貴。而且，聽說在裡面消費的人，大都是會員製。一年就要交納幾十萬甚至是上百萬的會員費用。” 李毅沉吟道:“這明顯超出正常的物價，就沒有人管管嗎?” 孫曉然笑道:“怎麽了?您想管管嗎?” 李毅呃了一聲:“能到那種地方去開這麽貴的會所，嘿嘿，這人想必是有些來歷的吧?” 孫曉然道:“應該是吧?我也不太清楚呢！哎，李省長，要不，咱們今天就到那邊去玩玩?好不好?” 李毅見她一臉期待的表情，倒是有些不忍拂她之意，而且，他也很想去見識一下，三千、五千塊錢一個的菜，究竟長什麽樣子！ “嗯， 好，那就去見識一下吧！”李毅笑了笑。 孫曉然高興起來，一把拉住李毅的手臂，小鳥依人的笑道:“李省長，您對我真是太好了！謝謝您！” 說完話後，又立即醒悟似的，羞澀的松開李毅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