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志飛這話,真正是不過大腦,就連陳伯年和李毅聽了,也覺得這家夥太沒禮貌了。
李毅仍然端坐不動,坐觀局勢變化。
石志飛雖然是宣傳部長,但關越山也是常務副市長,兩人同為常委。
雖說關越山的排名要靠後,但要說手中的實權,關越山比石志飛隻大不小。
石志飛敢在常委會上,對關越山說出不敬的話來,可見他心裡並沒把關越山放在眼裡。
李毅心想,關越山會怎麽說?會不會發火?
關越山臉上的怒色,一閃即逝,沉聲說道:“這個問題,我們以前早就討論過,重工業想要發展起來,不是個容易的事情,憑咱們的實力,根本就扶持不起這樣的重工企業。我還是那句話,西南市要發展起來,只有走其它路,發展第三產業和旅遊業!陳書記,李市長,我就是這麽一個態度,請你們定奪吧!”
沒想到關越山脾氣這麽好,居然克制住了,沒跟石志飛吵起來。
李毅一直注意石志飛的臉色,看到他臉上閃過一抹失望之色,不由一怔,心想石志飛的這抹表情,深值玩味啊!
他馬上想到,石志飛在此時刁難關越山,只怕不只是衝著關越山一人來的,而是針對我李毅的吧?
聯想到在電梯裡那一幕,李毅幾乎可以肯定,石志飛是故意找碴來的!
石志飛不敢直接對李毅發難,隻好向關越山發動攻擊。
想到這裡,李毅覺得有必要出面,力挺關越山。
“咳!”李毅咳嗽一聲,緩緩說道,“陳書記。石志飛同志的話雖然有幾分道理,但說話的語氣卻實在過激,咱們這是常委會。能不能立個規矩,就事論事。不針對人,可以討論,但不可以攻擊?”
石志飛臉色一變。
李毅這話,分明就是在提出批評!
石志飛不悅的道:“李市長,我不敢苟同你的意見。常委會就是討論解決疑難問題的,如果沒有爭論,也就不必上常委會解決了。我以為,我剛才的表現。完全在正常范圍之內,並沒有過激的言行。”
李毅道:“石志飛同志,規矩是由陳書記來定的,我和你,都應該聽陳書記的,對嗎?還是你覺得,連陳書記也不能制定本會議的規則?需要你共同參與製訂?”
這話綿裡藏針,直刺石志飛心窩。
石志飛一滯,張嘴欲言,但又什麽也沒有說。
關越山感激的看了李毅一眼。
李毅點頭致意。
陳伯年道:“李毅同志說得對。討論歸討論,請各位常委們,注意一下自己的言行舉止。不要中傷別人。”
一把手一錘定音,敲定了會議的規矩。
這明顯是偏向於李毅的,自然就得罪了石志飛。
但陳伯年好像並不在乎這種得罪。
從陳伯年的這個舉動中,李毅多少感受到了一點來自書記的關懷和溫暖。
或許,陳伯年對自己,並沒有那麽大的戒心和防備吧?
李毅道:“我說幾句吧。我剛來不久,對本市的情況,還不是十分熟悉,但是。剛才聽了關越山同志和石志飛同志的討論,我大致明白了。要發展本市經濟,常委們持有兩種不同的意見。”
他說話的聲音很緩慢。一字一句,說得清清楚楚,表明他內心的沉著和穩靜。
“一方以為,重工業還有生機,另一種觀點以為,重工業的黃金時代,已經過去,必須另找新的發展之路。其實,重工業還有沒有重生的機會,這個是不難找到答案的。”
李毅的話剛說完,石志飛便道:“李市長,那我倒要請問,依你的觀點來看,重工業還有可為嗎?”
李毅笑道:“若從全國范圍來講,重工業方興未艾,大有可為。在這裡,我可以說,未來十年,將是重工業的黃金時代!重工業的發展機遇,將出現前所未有的春天!”
石志飛微微一訝,他顯然沒料到,李毅明明是站在關越山一邊的,卻幫著自己說話。
不料,李毅話鋒一轉,說道:“我說的是整體趨勢,但就西南市而言,就要區別對待了。就像招商引資一樣,在沿海城市是那麽的容易,在西南市卻難於上青天。因為地域不同了嘛!這是一樣的道理。”
石志飛道:“那李市長的分析呢?我市的重工業,還有可為嗎?”
李毅道:“我在南方省工作過,曾不只一次到三江重工考察工作。三江重工的規模,已經達到了國內第一,就算在世界上,也進入了前列,他們生產的重型機械,遠銷海外,就連米國人,也誇三江重工好,下單越來越多。”
石志飛道:“我問的是本市!你卻扯到南方省去了,這不是牛頭不對馬嘴嗎?”
李毅道:“石志飛同志,我話還沒說完呢,你怎麽這麽性急?毛毛躁躁,跟個沒長大的毛孩子似的?”
他這話是含笑說的,卻刺得石志飛抬不起頭來,而且還找不到話來反駁。
李毅呵呵一笑,說道:“大家一定都聽說過三江重工,你們知道,他們用了多少年才發展起來的嗎?”
副書記曹連山道:“起碼有五年以上了吧?”
李毅道:“三江重工,隻用了三年時間,就奪取了國內同行業的狀元。”
曹連山道:“要這麽講的話,如果咱們也能造一個三江出來,那該多好?”
李毅道:“三江重工之後,有很多人在模仿他的成功模式,但最終沒有一家是成功的。”
曹連山道:“啊?那咱們想模仿的話,也不行?”
李毅道:“很難。除非有人肯投入大量資金,不惜血本,用五年時間,或許可以達到三江重工的一半成就。”
曹連山道:“不會吧?三江重工,真有這麽牛?”
李毅道:“三江重工之所以牛,是因為他們搶到了一個先機。”
曹連山道:“搶了一個什麽樣的先機?”
李毅道:“人才!研發人才!三江重工出高薪,網羅了國內和世界上眾多重型機械的研發工程師和設計師,他們在研發部分的投入,佔據了所有投資的一半以上!”
眾人都是聳然動容。
李毅道:“人才就是機遇!行業內的頂尖人才,都去了三江重工,其它廠家能搶到的極為有限,加上一般廠家,對研發隊伍的不重視,這才導致了他們的落後。”
石志飛道:“如果我們也肯投入巨資,我就不信趕不上三江重工!人才也是可以挖走的!”
李毅道:“嘿嘿!”
石志飛微惱道:“李市長,你笑什麽?”
李毅道:“石志飛同志,一看你就是沒招過商,也沒做過投資評估。”
石志飛道:“我是管宣傳工作的,沒機會做那些工作!”
李毅道:“這就是西南市的悲哀所在了,不懂經濟的人,卻在對經濟發展指手劃腳。”
他這話,是偏著頭,對陳伯年說的。
但還是惹惱了石志飛。
石志飛騰的站了起來,冷笑道:“李市長,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是罵我嗎?”
李毅淡淡的道:“原來,你還有自知之明。”
眾人聽了,不由得竊竊私笑。
石志飛更加惱怒,咬了咬牙,氣得手臂上的青筋根根突起。
陳伯年及時的擺了擺手,製止事態進一步惡化,說道:“好了!石志飛同志,坐下來說話!”
石志飛道“陳書記,李市長他……”
陳伯年嚴厲的瞪了他一眼。
石志飛不甘心的坐了下來。
陳伯年道:“李毅同志的話,說得很在理。經濟發展,的確是門大學問,如果任由外行指導內行的話,那是不可能成功的!”
石志飛道:“我倒想聽聽,李市長憑什麽那麽說?難道我們拉到了大投資,還不能振興重工業嗎?”
李毅道:“石志飛同志,你可以去拉拉看。看看有哪位投資商,肯到咱們這裡來投資,還投資那麽大的項目!說句不好聽的,連本地的企業都守不住,還想拉進大企業?我要是投資商,過來走上一圈,就會馬上離開。”
眾人都驚訝的看著李毅,因為這話說得很大膽,不但是在批評石志飛不懂經濟, 還抨擊了整個西南市的現狀!
陳伯年忍不住說道:“李毅同志,你是不是發現咱們市的缺點了?請講下去。”
李毅道:“我先問大家一聲,這幾年,西南市是不是很難招到大投資了?肯來這邊的,頂多也就是小企業,要麽就是些汙染嚴重,別地方不要的造紙廠、化工廠之類的投資商?”
關越山道:“李市長,你說對了。想來投資的工廠很多,但大都是些汙染嚴重的企業。我們不想賺了錢,卻把環境和土地破壞了,所以寧可窮下去,也不想讓他們進駐。”
李毅道:“很好!這樣的政策,雖然沒能發展西南市,但最起碼保護了西南市。”
石志飛道:“李市長,繞了一大圈,你還是沒說明白,我們市到底哪裡不行了?”
李毅道:“呵呵,石志飛同志,你看,你又著急了。我馬上就要說到了嘛!”
石志飛表情難看,跟吞了隻活蒼蠅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