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要采訪什麽?先不要攝像。 ”李毅問。

　“李助，是這樣的，上次我們台裡播出過一條新聞，好幾家媒體也曾登過相關的文章，是有關農民工子女入學難的事情。新聞播出後，這些農民工子女，很快就得到了很好的安置，都入了學。我聽說，這是你辦的實事，對嗎?”女記者說話，真是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發音清晰，咬字又快又準。

　李毅點點頭，說:“原來是這事啊！這事我只不過是說了幾句話而已，真正辦事的，是咱們部裡教導辦的柴滿貴同志，你們要想采訪這件事情，理應去找他才對啊！”

　“我們剛才去找過柴司長了，他說是你下的命令，叫我們來采訪你。”女記者說。

　李毅擺擺手，說:“事情全是柴司長做的，具體怎麽做的，我也不懂，請你們去采訪他吧！”

　“李助，不需要談具體過程，你只需要對著鏡頭，做一番報告就行。就請你談談對我國農民工子女入學的看法，還有我國教育部門在農民工子女教育這一塊的一些規章制度就行了。”

　李毅笑道:“那你更不能來采訪我了，你應該去找政策法規司的司長，或者是基礎教育司的司長。”

　“可是，李助理……”女記者還想說什麽。

　李毅直接打斷她的話，說:“請你們去找柴司長吧。我實在是無可奉告。不好意思。”

　女記者隻好和同事出去找柴滿貴了。

　送走記者，李毅暗自搖頭，心想事情正朝著柴滿貴擔心的方向發展呢！媒體要是真的這麽大肆宣傳，大做文章，不用多久，在京的農民工兄弟姐妹們，就都會找上門來，要求自己的孩子在京入學了！

　“馬林，你去一趟柴司長那。聽聽他怎麽跟記者講的。去吧。”李毅吩咐馬林。

　馬林答應一聲，轉身去了。他這裡前腳剛一走，李毅就聽到敲門聲響。

　李毅喊了一聲請進。

　門開處，進來兩個人。打頭的是個戴眼鏡的中年男人，一張臉胖乎乎的，肥肉把五官都擠成一團了。

　他肥碩的身軀走進來，後面跟著一個穿職業套裝的知性美女，像是他的辦公室秘書一類人。

　“你們是?”李毅問。

　“您好，您是李助理吧?”中年男人堆著笑，朝李毅彎了彎腰。

　“我是李毅，你們找我，有什麽事?”

　“李助理，您好。敝姓程，名叫程放牛。”說著，他給李毅遞上名片。

　李毅接過來一看，見上面寫著是:京西職業技術學校總經理，便笑道:“原來是程總。呵呵。學校，也有總經理嗎?不是校長嗎?”

　“我們程總就是校長，但他喜歡別人稱他為程總。”旁邊那個女秘書一口甜美的嗓音，微笑著說道。

　“一樣的，一樣的，現在辦學，也就是辦企業一樣嘛。”程放牛說:“我是個農民出身。也沒啥文化，投資辦學，也是當企業在辦。”

　李毅道:“我看程總倒像個知識分子啊！”

　程放牛呵呵一笑，取下眼鏡，說:“這就是個平底鏡，出門時就戴戴。裝裝斯文。在李助理面前，我應該坦誠相對，就不必裝了。”

　李毅覺得此人挺有趣，便笑道:“你們找我，為了何事?”

　“李助理。你別看我名片上印上了京西職校的校名，實際上，我們學校還沒有開呢。”

　“什麽意思?你們學校還沒有招生開學啊?還在建造當中?”李毅問。

　“還沒有建呢。”程放牛回答。

　“嗬！這倒有趣，你學校還沒有建，名片頭銜全印上了?你們學校的名字，注冊了嗎?你就敢用了?”李毅問。

　“這不，審批手續，出了點問題，所以才來找各位領導。”

　“那你們應該找當地的教育局去啊。”

　“找過了，他們不準，我們隻好找到部裡來了。”

　“那你也找錯對象了。我不管職業教育這一塊，你應該去職業教育與成人教育司。”李毅說:“就在樓下，你去一問便知。另外，辦職技的手續很複雜，不只我們部裡同意就可以的。”

　“找過了，他們不答應。”

　“不答應讓你辦這個學校?為什麽?”

　“說是資質不夠。”

　“你是什麽學歷?”

　“我隻上過一年高中，還沒有畢業，後來就沒讀書，出來工作了。”

　“哦。我倒是很感興趣，你們學校教人做什麽啊?”

　“教人做飯菜啊！我一直在外面當廚師，對這個最內行了。”程放牛說:“當廚師很有前途的！”

　李毅呵呵一笑:“對不起啊，我幫不到你們，你們去找其它領導吧。”

　程放牛說:“李助理，我們知道，你是最喜歡助人為樂的，也是最愛幫助外來的農民工的，我們來京城辦個學校，真的是太不容易了，無論如何，請李助理幫幫忙。”

　李毅微微一訝，問道:“你們是從誰哪裡聽說，我這個人愛樂於助人的?”

　“李助理，你就別謙虛了，我們在報紙上都看到了有關你的報道。”

　“報紙上有關我的報道?”李毅更是驚訝:“我怎麽不知道，有什麽與我有關的報道?”

　“就是這張報紙啊。”程放牛說著，從隨身的公文包裡，掏出一張皺巴巴的報紙來，鋪開在李毅面前。

　李毅瞅了一眼，果然見上面登著一則文章，報道的正是自己處理那些農民工子女入學的事情，記者把所有的功勞，全記在了李毅身上，並大加讚揚，寫了一大篇奉承的好話。

　一看這報紙名字，正是自己看到那則報道的教育報。

　這些記者，耳目真是靈啊！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裡得知李毅才是此事的主持人?根本就不見他們有人來采訪過自己啊！這篇報道，多半也是哪個記者閉門造車想出來的。

　教育報是李毅每天必看的報紙，偏偏這天的報紙，李毅因有事沒有看到。

　“李助理，那些素不相識的農民工，你都肯幫他們，求你發發善心，也拉我一把吧！”程放牛懇切的請求。

　李毅說:“他們為什麽不同意審批你們的建校請求?”

　“就因為我是初到京城啊，還沒有京城戶口，常住時間也不到一年以上。因此，有些手續就還沒有辦下來。”程放牛說。

　“哦，原來是這個原因。”李毅說:“這是正規程序啊，我也無能為力。”

　程放牛哭喪著臉，說:“李助理，我實在是走投無路了啊，只有來求你幫忙了。你看，為了辦相關證件，我地也租好了，錢也交了，教職人員也請好了，上百號人呢，每月光是工資，就夠我開銷的。現在萬事俱備，就差東風了。總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把我給卡死吧?我開學校的錢，還是貸的款子呢！為了辦學校，我可是把家裡的房子都給抵押出去了。這要是拖下去，我就只有跳樓的份了。”

　李毅說:“你可以再去找找相關的領導，你這個事情，並不難辦，通融通融，也就過去了。”

　程放牛說:“能找的領導，我們都找過了，飯也請過不知多少頓了，可就是沒有人肯幫忙啊！”

　這個大漢子說著話，早已急得滿頭都是汗。

　李毅道:“你是打算開一家廚師學校?可是據我所知，這方面的職技國內已經很多了，你再開一家小的，能跟別家競爭嗎?”

　“大型技型自有他們的好處，但也有不好之處，那就是場子拉得太大了，師資力量少，學員多，學不到什麽真本事。我們小學校，反倒能教出些有真材實學的人才來。”程放牛信心滿滿的說:“我以前是在觀園海都店當主廚的，我的技術，真正是一流的。”

　“哦?你在觀園海都市的分店當過主廚?京城觀園的菜，倒是真的不錯。”李毅點了點頭，又豎起大拇指。

　“海都市分店的菜，和京城觀園的菜，是一樣的好吃。你要是不相信，我現在就可以做出來給你嘗嘗。”程放牛說。

　“呵呵，那倒不必了。”李毅說:“我相信。 ”

　程放牛說:“李助理，求你幫個忙吧。我程放牛一定感激你一輩子。”

　李毅為難的道:“我倒是很想幫你，問題是，我不管這一塊的工作，我想幫也幫不上。”

　程放牛說:“你不是教育部的大領導嗎?只要你寫個條子，我再拿去找學校所在地的教育局審批，他們肯定賣你的帳。”

　李毅沉吟不語。

　“李助理，求你了。”程放牛說:“我實在是虧不起啊，這一拖，已經拖了兩個多月了啊，現在手續都沒有辦齊全呢！這麽拖下去，我等不到學校開學，我就先被拖垮了。”

　李毅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他在下面市裡工作過，知道這些小投資商人的難處，便道:“程放牛同志，我可以寫個條子，要求下面的同志靈活辦理。但前提是，你沒有欺騙我，你的辦學資質，並不存在其它任何問題，只有居住條件不夠一年這一條。如果還有其它問題，我是不能開這個例的。無規矩不成方圓，你們辦企業辦學校的，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