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俊民點點頭，表示深刻領會了李毅的指示。
　“李省長，我們辦公廳會做出合適安排的。等有了決定，我再來向您匯報。”

　李毅不再多言，只是嗯了一聲。

　陳俊民告辭出來。

　坐在椅子上的徐冰，起身笑了笑。

　陳俊民沒有馬上離開，而是走到徐冰身邊，伸出他肥大的手掌，在徐冰胳膊上拍了拍，說道:“徐冰同志，不錯，不錯。”

　徐冰滿心的茫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不錯的事情，值得這位頂頭上司如此讚賞。

　“多謝秘書長，我會努力工作。”徐冰隻好運用這種萬能的回答。

　陳俊民臉上含笑，不停的點頭，又說了幾句不錯。

　徐冰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道:“秘書長，您坐會?我倒茶給您喝。”

　陳俊民拉住了徐冰的手，說道:“不忙，不忙，嗯，工作還順手吧?”

　徐冰恭敬的回答說:“現在差不多上手了。”

　陳俊民回頭看了李毅辦公室房門一眼，說道:“李省長很欣賞你，一定要好好工作。”

　這話更加沒頭沒腦，徐冰回答說:“是的，李省長對我一直都很關照。”

　雖然徐冰心裡，覺得很鬱悶，因為李毅到哪裡去，都不帶上他，但聽到陳俊民這麽說，他還是滿懷感激的回答。

　陳俊民滿意的點點頭，卻不把話說透，神秘莫測的笑笑，然後轉身走了。

　徐冰疑惑不解，伸手摸摸頭，複又坐了下來。

　剛剛坐下。聽到李毅的呼喊聲，他連忙站起身來，高聲答應一聲，推門走了進去。

　他以為，李毅喊他進來，可能要和陳俊民一樣。說一些讓他聽不懂的話。

　李毅在低頭批閱文件，頭也不抬，說道:“徐冰，你現在是什麽級別?”

　徐冰聽到這句問話，心裡頓時湧起一種異樣的激動。

　“李省長，我現在是正科級別。”徐冰恭敬的回答，他聽到自己的聲音，都在輕輕的發顫。

　這是李省長頭一次關心他的級別問題。

　身在體制之內，還有什麽比級別問題更重要的呢?

　徐冰當上了李毅的秘書。但級別卻一直沒有變動。

　李毅不過問，徐冰當然不敢提出要求。

　現在李毅主動問起這個問題，怎麽不令徐冰激動呢?

　徐冰說了之後，就緊張的看著李毅，滿懷期待的等著。

　李毅聽到回答之後，把注意力從文件上收回來，抬頭看向徐冰。

　徐冰不敢直視，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李毅道:“你是正科?”

　他用人。從來不問職級，當初用徐冰時。也沒有過多的考慮這個問題，只是覺得這個人可以一用，就用了。

　徐冰回答:“是的，是正科。”

　李毅哦了一聲，想了想，說道:“這個級別。有些低了。”

　徐冰又是一陣緊張，感覺心臟裡的血液，直往頭上湧。

　然而，李毅又沒有說出什麽令他更激動的話來。

　“你出去工作吧。”李毅揮了揮手。

　“是。”徐冰無比失望，膽不敢在臉上顯露出來。恭恭敬敬的應了一聲，盡量像平常一樣，輕輕的走了出去。

　他納悶的很，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呢?從陳俊民和李毅的談話裡，似乎看到了某種可喜的希望，但這兩個人，又什麽都不說破，什麽也沒有透露，這讓徐冰心裡，忐忑不安。

　他甚至往壞的方面想了。

　會不會是李省長看我不順眼，想換掉我了?

　他問我現在的級別，是不是打算另外安排我呢?

　這麽一想，徐冰整顆心都懸了起來，一整天心思不屬。

　然而，整個辦公廳裡，卻沒有聽到任何和自己有關的新聞。

　徐冰的生活，本來是很平靜的，也沒有多少波浪起伏。

　自從聽到陳俊民和李毅的那幾句問話之後，他整個人都變了，連帶著影響到了他的工作和生活。

　不表徐冰的患得患失，卻說第二天，是召開省長會議的日子。

　徐冰跟在李毅身後，亦步亦趨，離得不遠不近，就像一個影子般。

　來到會議室，李毅抬眼看了看，見與會的眾人都來得差不多了，便走到自己的椅子邊，朝大家微微一笑，坐了下來。

　常務副省長戴鵬飛嘿嘿笑道:“我聽說，李毅同志體貼下情，不管百姓市民有什麽事情，都可以來找他解決。這種方便之門，開得好還是不好，我認為是值得磋商的。”

　李毅微一揚眉，淡淡說道:“我做不出大成績，能幫人民群眾解決一點實際困難，也是好的。”

　戴鵬飛本來想取笑一下，但李毅卻不接招，淡然一笑，就將戴鵬飛的攻擊化解了。

　戴鵬飛擊出重拳，卻打在棉花上，軟綿綿的，毫不著力。

　副省長郭文浩笑道:“李毅同志，你就別謙虛了。如果連你做出來的事情，都不算大成績，那我們這些在座的，就更加汗顏了。”

　副省長高傑接話說道:“別的不說，單拿整肅社會治安的環境這一項來講，實在是功不可沒。李毅同志來東海任職前後，東海省的治安狀況，簡直就是判若兩樣。”

　郭文浩道:“還有正在施工建設的天眼系統，為我省帶來了多大的實惠?這都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嘛。依我看啊，李毅同志多專多能，大事能成，小事不推，實在是難得一見的才華型領導。”

　戴鵬飛本來是想奚落李毅，卻引出郭文浩和高傑兩個人，為李毅平反，還唱起了讚歌，這是他始料不及的。

　其它同志，也都頻頻點頭，似乎同意郭文浩的話:李毅同志的確是個大有作為的領導。

　戴鵬飛正要反唇相譏，門口傳來腳步聲。

　大家轉移目光看過去，就看到了張廣明那張長長的臉。

　張廣明臉上，胡茬刮得乾乾淨淨，臉色比剛來東海省時，更顯白淨，甚至有些蒼白。

　在某次省長辦公會上，張廣明曾經說過，在今後，將不定期舉辦省長辦公會，就某個專題，進行深入的研討。

　這一次的省長會議，張廣明就是對那番話的佐證。

　“同志們。”坐下來後，張廣明就直入主題，說道，“我們這次召開會議，主要討論某項重要的事項。”

　他輕咳一聲，好像嗓子眼裡有個什麽東西附著在上面似的，很不舒服，用手捏了捏喉嚨，又咳了幾下，又喝了幾口茶水。

　“嗯，今天要討論的重要事項，就是孟吉縣旅遊開發的發展規劃問題。這個事情，我在上次會議上，已經向諸位提及過。會議過後，我又組織專家學者，對這個議題，進行了深入的調研和討論，最終得出來的結論是，可行的！”

　張廣明說話，不疾不徐，一揚三頓。

　聽他說話，就像在看一頭老驢拉磨，走得很慢，但一直在走。

　李毅很不喜歡這種慢慢騰騰的說話風格，尤其是領導幹部，說話慢慢吞吞的，一段話，正常來說，半個小時能說完的，有人偏要拖上兩個小時。如果你是有什麽難決的事情，需要仔細掂量，反覆琢磨，一邊說話一邊思考，那也情有可原，可是，大部分時候，只是做一個報告，而這報告的內容，早由秘書或文書代筆擬就，你只需要照本宣科，還要拖拖拉拉的，那就太不像樣了。

　實際工作中，這樣慢慢講話的同志還不在少數，仿佛不如此，就不能顯出他們的領導派頭，不如此就不能顯出他們講話的重要性。

　張廣明的講話方式，就是這種“慢式風格”。

　聽到這個開場白，李毅便明白，這次的會議，就是專題討論孟吉縣的開發問題。

　在上次會議中，為了爭取到張廣明的某些支持，因此，李毅並沒有反對張廣明提出來的孟吉發展綱領。

　之前，李毅對孟吉縣這個地方，並沒有認識，唯一的認知，也只是從茶葉包裝盒上得來的。而現在，李毅去了一趟孟吉縣，並和那裡的市民百姓，有過幾天的接觸，對那裡的山水人物，有了一個總體的觀感，也有了自己的判斷。

　最重要的是， 在今天這個會議上，自己和張廣明之間，不會有絲毫的其它利益衝突或爭鬥。

　因此，李毅可以放心的提出自己的不同意見。

　張廣明的慢式講話還在繼續:“……之前，我對孟吉縣的旅遊發展規劃，做過一次詳細的說明，現在，這份規劃，我們又進行了適當的增補，使之更趨完善，更附和實際。這一年眼看著就要過去了，在這個年尾，我們應該抓住時機，將這篇規劃定稿，等來年就可以付諸實施。不用多久，東海省裡，又將出現一個嶄新的旅遊區，也將出現一個新的經濟增長點。很顯然，只要我們照著這個規劃去努力，所有的這一切前景，都是可以預期的，也是可以實現的。”

　他不厭其煩的，向大家描繪那幅美好的圖卷，仿佛孟吉的美好明天，就在眾人面前，觸手可及。

　張廣明越說越帶勁，簡直是眉飛色舞了。

　就在這時，一個不諧調的聲音響了起來:“張省長，我去過孟吉，對孟吉的開發規劃，我有不同的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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