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聽了，啞然失笑:“人家可是專業的。你憑什麽斷定他寫不完?”

　妙可道:“筆太大，而他又太老。他這種年紀的人，寫寫小字還湊合，寫這麽大的字，就不只是技術問題，而是體力問題了。”

　林馨道:“妙可說得不錯，我也有此擔心呢！”

　李毅道:“不就一個字嗎?我相信古老他能寫完。不信，咱們就拭目以待吧！”

　說話間，古一山已經揮動巨筆，在大紙上書寫。

　為了更方便書寫，也為了不把紙踩破，古一山脫掉了鞋子。

　他先是閉目凝神，構思這個大壽字的寫法。

　雖然他昨天已經想了一天，也在腦海裡進行過無數次的演習，但真正寫起來時，還是感覺到巨大的壓力。

　壽字有很多種寫法，曾經有人創作過萬壽圖，也就是有上萬種不同寫法的壽字！

　但哪種寫法最適合創作這麽巨大的作品?

　楷、隸、篆、魏等字體，肯定是不合適的，因為行筆過慢，這麽巨大的字，一橫過去，就要寫上老半天，還不一定能拖得平。

　最最適合的，就是行書和草書。

　古一山選擇了行書的寫法。

　寫行草，還有一個難點，那就是因為行筆之時，肯定會有回鋒和拖筆，而筆劃過於粗大，古一山能不能順利的跨越已經完成的筆劃，繼續下一筆的創作?

　如果不能跨越，或是拖動時不連貫，就會影響到整個字的創作水平。

　古一山是當代書法大家，他當眾創作出來的精品，當然要寫好，不然就會墜了他的名望。

　三思已定。古一山決定了行筆之法，然後毫不遲疑的落筆。

　創作這麽大的字，不比在書桌上書寫。見不到筆下龍蛇騰躍，看不到筆鋒運轉自如。因為大字的一筆，就要拖著寫上老長，光是第一筆，就寫了一分鍾之久！

　鎂光燈閃個不停，所有觀眾的注意力，全放在那巨大的筆端。

　隨著古一山的頓筆，一條濃黑的墨痕，在廣場上顯露出來。

　這還只是第一筆！

　寫完這一筆。古一山停筆喘息。

　他事先低估了這次創作的壓力。

　運用這麽大的筆，寫這麽大的字，他感到自己有些力不從心！

　但是，眾目睽睽之下，就算再難，他也要完成創作！

　而且不能讓別人看出他的窘態和不適。

　圍觀的人也看不出他的疲態，以為他是在完成頓筆和回鋒的動作。

　“好！寫得好！”人群中爆發出一陣巨大的喝彩。

　觀眾的熱情，激發了古一山的創作豪情，他拖動巨筆，往上拖動。回峰到頂端，想繼續完成第二筆，也就是豎的書寫。

　“好！”四周掌聲雷動。

　一豎之後。就要折筆寫曲線，這是整個字的第一個難關。

　這個轉折要是轉得不圓滑，不自然，那這個字就是失敗的！

　而困難的是，古一山必須從剛才寫的那一豎劃中跨跳過去！

　那一豎劃的寬度，令古一山望而卻步！

　李毅感受到了古一山的遲疑和驚懼，不由得為他提心吊膽。

　“他那一豎，寫得太過粗大。其實可以在中間留白的，那樣一來。豎就不會再過粗大，他也就能輕松跨越過去。”妙可說。

　李毅道:“你也懂得寫字嗎?”

　妙可撇嘴道:“這叫什麽話?我打小就學的。好不?”

　李毅道:“那你寫的字，好不好?”

　妙可道:“一般一般。世界第三吧！”

　李毅揶揄道:“為什麽是世界第三?而不是世界第一呢?”

　妙可說:“我師父說，王羲之的字，鳳翥鸞回、平和暢達，堪稱古今第一書，無人能及。”

　李毅道:“嗯，王羲之的字的確可以稱得上第一。那麽第二呢?”

　妙可道:“當然是我師父了！”

　李毅哈哈笑道:“難道連米芾、王獻之、王珣、楊凝式等人，也不及你師父?”

　妙可道:“他們或許寫得比我師父好，但在我眼裡，我師父自然是排在第二位的。”

　李毅笑道:“你倒也實誠！”

　妙可道:“那當然了，師父常教導我，做人最要緊的，就是要實誠，不可浮誇！”

　李毅徹底無語了，心想真是童言無忌啊！

　這時，場上的古一山，已經寫到了轉筆的緊要關頭，只見他將筆鋒停駐在那粗豎當中，然後按住筆杆，雙手一撐，整個人便嗖的一聲，跳過那一豎。

　這一招，表演得瀟灑，博得滿堂喝彩。

　古一山也為自己的急智之舉，暗自得意。

　不過，他剛才那一舉動，消耗了他太多的體力，跳過來之後，頓覺心跳加速，半晌難以平複。

　“好！”四周響起如雷般的掌聲和喝彩聲。

　古一山受到鼓舞，不想示弱，喘息未定，就強自揮動巨筆，繼續寫下去。

　掌聲不斷！

　古一山奮力寫完下一劃，忽感雙臂泛酸，完全使不出力氣來了！

　過度的緊張和用力，使得古一山體力透支。

　字才寫了一半！

　下面要寫的那幾筆，都是連筆，所花費的力量更加巨大！

　古一山的手臂，輕輕在顫抖！

　寫這個字花費的力氣，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以前也寫出巨大的字，也在地上寫過大字，但這麽大的巨作，卻還是頭一次！

　他原本以為自己肯定能夠勝任的，但結果卻無力完成了！

　接下來的那一半，怎麽辦?

　難道就這麽前功盡棄嗎?

　“李毅，古老不行了。”林馨低聲說道，“你看他的臉，都變青了。”

　“嗯，我也看出來了。他好像沒有什麽力氣了。”李毅道。

　“咱們是不是該幫他一把?”林馨說。

　李毅道:“怎麽幫呢?我們都不會寫字。”

　林馨道:“可以讓妙可去寫。”

　李毅啊了一聲:“這可行嗎?妙可?”

　林馨道:“我看行的。不然，總不能讓古老半途而廢吧?那他的這一世英名，就要全報廢了。”

　李毅替古一山感到難受。

　人間最痛苦的事情。有幾種，紅顏白發、英雄暮年！

　古一山老了。寫這麽大的字，他已經無力應付了！

　場中的古一山，白發蒼蒼，冬天的寒風，把他的頭髮吹亂了，看上去說不出的落寞和無助。

　“李毅，你看他完全寫不動了！再這樣下去，觀眾就會發現他的無能！那時。他的處境會更加難看！”林馨道，“我們必須當機立斷，替他做出決定。”

　李毅拉拉妙可的手，問道:“如果讓你去替這位老爺爺寫完剩下的半個字，你能完成嗎?”

　妙可眨眨眼:“這有什麽難的?我一上馬，一分鍾不用，馬上就能寫好！”

　李毅道:“妙可，你是個乖孩子，你剛才說得對，現在你也看出來了。古爺爺體力不支，不能完成這個字了。但這個字，又必須完成。而古爺爺的面子，我們也必須顧全，所以，你去寫完這個字，但是，你不可以嘲笑古爺爺，好不好?”

　妙可點點頭:“我懂，要尊老嘛！”

　李毅笑著摸摸她的頭，說道:“真是個好孩子。”

　他扭過頭去。和舉辦方的負責人說了幾句話。

　舉辦方的人也看出古一山的窘境，聽李毅提出這個替代之法。當即表示同意。

　李毅便向妙可耳語幾句。

　妙可站起身，快步向場中走去。

　她腳步輕靈。走得很快，眨眼間就到了古一山身邊。

　“古爺爺。”妙可甜甜一笑，“我們兩人一起合作，寫完這個壽字，好不好?您寫完了前半個字，這後半個字，就交給我來寫吧！”

　古一山正在蓄力，準備繼續寫完下半個字，忽見妙可走來，又聽她說了這麽一番話，不覺大感驚訝，上下打量她兩眼，問道:“你不是李夫從的義妹嗎?”

　妙可點頭:“是的，我叫林妙可。”

　古一山道:“妙可，你也會寫字?”

　妙可道:“會寫。不過，沒有您寫得好，要請您多指點。”

　古一山驚疑不定，心想這小姑娘能走到這裡來，而不受場邊的保安製約和阻止，可見她是受到了命令前來的，難道這是李毅出的主意?

　妙可見古一山猶豫不決，便道:“是李毅叫我來的。”

　古一山哦了一聲，望向李毅所坐的方向。

　李毅一邊點頭，一邊揮了揮手。

　古一山心想，李毅一定是看出我體力不繼，難以寫完這個字， 所以才讓小姑娘前來替代我。

　於今之計，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他唯一顧慮的是，這個小姑娘，真的會寫字?真的能寫好字嗎?

　“妙可，這麽大的筆，你拿得動嗎?”古一山問。

　妙可笑道:“拿得動！上百斤的石頭，我一隻手也能舉得起來呢！”

　古一山道:“這可不是開玩笑的。這麽多的人看著呢！你寫不好，我還可以教你，但如果你連筆都拿不動，那就沒有辦法了。”

　妙可伸出手，從古一山手中接過巨筆，說道:“您瞧好了吧！”

　這時，主席台那邊的廣播響了起來。

　李毅和舉辦方溝通，讓他們在廣播裡做一個說明，說這個字，本來就是安排兩個人共同完成的，一老一少，共創奇跡！這樣觀眾們就不會顯得突兀和愕然，於古老面子上也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