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廣明道:“咱們今天討論的事情,已經完結……”
李毅舉了舉手,說道:“廣明省長,我還有話要說。”
張廣明呃了一聲,說道:“李毅同志,你還有什麽事情?”
李毅道:“我和你談過的,就是關於擴建特教大學的事情。”
張廣明略有不悅,這是他主持的省長辦公會,而且是專題會議。會議的主題,都是由他本人親自擇定,一般來說,每次會議,隻討論一個重要議題。
現在,李毅卻橫空加進來一個議題,還是李毅自己的議題。
難怪張廣明有些不高興了。
李毅看出張廣明的不願意,就拿話來堵他,道:“張省長,你忘記了?我和你談過的,你說等下次會議,拿出來請同志們討論一下的。”
這下張廣明沒話可說,隻得說道:“哦哦,是的,我記起來了。特教大學,是特教大專班的事情吧?那就請同志們一起商討一下吧!早日拿出個決定來也好。李毅同志,這事是你發起的,你先介紹一下情況。”
李毅道:“同志們,情況是這樣的。前些天,我去省裡的教特中專看了看。大家都知道我所指的特教中專,是哪所學校吧?”
不等其它人發5▽,w△ww.問,張廣明便接口說道:“就是殘疾人學校。”
很多人便發出一聲:“哦!”臉色都有些不太自然起來。
李毅道:“學校的情況,帶給我很大的震撼,是的,就是震撼啊!看到孩子們,在那麽艱苦的條件下,還堅持學習。追求進步,我數度感動得熱淚盈眶……”
他把那天的情況,大體說了一下。
高傑動容說道:“李毅同志,聽你這麽一說,我們仿佛親臨其境,看到了那群可憐又可敬的孩子們。”
李毅道:“我的語言。不足以描述學校的情景。我建議,大家要是有時間,應該去實地視察一下。”
張廣明道:“特教學校呢,大致就是這麽一個情況。現在李毅同志的建議是,在省裡已經有一個特教中專的前提下,再建一所特教大專。是這麽個情況吧?李毅同志?”
李毅道:“是的,我谘詢過特教中專的校長和老師,了解了一下情況,我省有參與特教學校需求的人數。遠遠超出了特教中專所能容納的學生人數。另外,從特教中專畢業的學生們,一般都有意向繼續深造。因為時代的進步和社會的發展,中專教育,已經遠遠不能滿足特教班學生們的就業和創業願景。”
高傑道:“這是好事啊!這個學校,該辦!”
張廣明一見馬上有人同意李毅的意見,連忙輕咳一聲,說道:“大家注意了。我省已經有了一個特教中專學校,難道真有必要。再辦一個類似的大專學校嗎?請大家三思。”
李毅心想,張廣明這話是什麽意思?明擺著是在提醒大家,他本人是反對建這個學校的嘛!
這個張廣明,剛剛看上去,對李毅還挺不錯的,轉過眼。怎麽就唱起對台戲來了呢?
李毅疑惑的看了張廣明一眼,但對方臉上,卻全是那種一心為公、大公無私的嚴肅表情。
戴鵬飛道:“我們省裡,真有那麽多的殘疾人嗎?特教學校的需求量,真的有這麽大的市場嗎?”
李毅道:“據不完全統計。我國共有各類各等級殘疾人朋友,八千多萬人。但我國的特教學校數量,卻嚴重不足。無法滿足這些特殊朋友們上學的要求。放之我省,這個比例也是遠遠不夠的。所以,我以為,在省裡應該再增加一所大學,以方便那些有志於求學的殘疾人學生上學。”
副省長衛學林道:“辦這麽一所學校,初始投資就不是一筆小數字,以後每年的投入和維護,更是龐大,真的有這麽必要嗎?他們人都殘疾了,還上大學?有用嗎?”
李毅沉聲道:“衛學林同志,難道你的身邊,就沒有這樣的親人朋友嗎?就算沒有這方面的親朋,你難道就沒有在生活中看到過這類人的生存狀況嗎?他們只是身體上有殘缺,但他們的心理還是健康的,他們的社會需求,也是正常的。做為政府管理層面的我們,是不是應該更多的為他們這群弱勢群體著想,而不是隻斤斤計較於幾個錢的投資?如果每一分錢的投資,都要求有一分錢的回報,那我們政府,跟唯利是圖的商人,又有什麽分別?”
衛學林被搶白得無地自容,撇過頭去,一言不發。
張廣明沒想到,李毅如此犀利,一上來,就把這件事情,放在至高無上的地位,讓人不敢輕易反駁。
衛學林是響應張廣明的號召,才站出來提出反對意見的,現在他受了窘,張廣明當然不能坐視不理。
“李毅同志,學林同志也是提出我省的實際困難,同時也提出他的分析和疑問,並不是在下結論,一切都可以討論的嘛。”張廣明說道。
李毅道:“廣明省長,我覺得,辦一所這樣的學校,就算當成一項投資,政府也不會太過虧本,大學學生是要收費就讀的,這個學雜費和生活費什麽的,每年也能收回一大筆錢。當然了,如果我省情況允許的話,最好把這所大學,辦成一所公益性質的學校。”
“嘿嘿!嘿嘿!”副省長閻宇辰笑了兩聲,說道,“公益學校?那就是隻投入,不產出?那不是包袱嗎?還是一個甩不掉的大包袱!”
李毅道:“怎麽能沒有產出呢?只不過,產出的不是金錢!或者說不是直接可以看到的金錢。”
閻宇辰道:“那我倒要問問了,產出什麽?一屆又一屆的殘疾人大學生?”
李毅道:“對!產出的,就是大學生!命運在他們身上,關閉了一扇門,我們來幫助他們,打開另一扇窗!用政府的投資和社會的關愛,讓他們獲得學識和技能,讓他們可以走上更好的工作崗位,可以體面的賺錢和生存。解決了他們的就業,也就為社會解決了一個群體性的大難題!這難道不是變相的產出嗎?”
閻宇辰道:“如果真像你說的,他們畢業後,都能找到工作,不再到社會上去乞討,不再到民政局要生活費,那當然是一項很大的產出。可是,問題在於,他們這些人,就算大學畢業了,也是根本分配不出去的嘛!”
李毅道:“這就涉及到另外一個問題了。那就是關愛殘疾人學生分配的事情。就算是現在的特教中專,從學校裡畢業後的學生,就業還是一個大問題。許多人學了技能,或者說學校所教的技能,就是為了讓他們畢業後,能更好的上街乞討!當一名更高級的乞丐而已!這種觀念是不對的。誰說殘疾人朋友,就只能當乞丐,就只能依靠別人的施舍和救濟生活?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其實都是有工作能力的!只不過沒有合適的工作機會!”
閻宇辰道:“問題的症結,就在於此,他們學再多的知識,又有什麽用途?哪家企業肯接收他們?他們的將來,還不是上街乞討為生?人生優患識字始。這樣的學習,只會教會他們無用的尊嚴和自卑,對他們的生活完全無用。”
李毅道:“所以,我才要說一句,在這方面,我們政府的職能,發揮得太不夠了!在對待殘疾人學習和就業這兩件事情上,我們應該發揮更大的主觀能動性,運用我們和優勢,調動一切可以調動的資源,為他們服務。”
閻宇辰道:“更大的問題來了,很多正常健全的大學畢業生,都找不到工作呢!難道我們政府也都替他們去安排、去謀劃不成?那豈不是又到退到計劃分配的時代了?我不讚同!市場經濟情勢下,就應該遵從市場經濟的選擇,優勝劣汰,適者生存。”
李毅沉聲道:“所謂的物競天擇,適者生存,那只不過是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是原始叢林的生存之道,是沒有進化、不懂禮義的野獸們的生存方法!我們是人!是懂得禮義廉恥、懂得寬恕和同情的、已經進化了的人類!難道還要像野獸那樣,看著殘疾人同胞被生活所吞噬嗎?”
閻宇辰張了張嘴, 一時卻找不到話來反駁。
李毅道:“西方人的這套觀念,之所以在今天盛行,跟我們過分注重經濟發展有關系。但實際上呢,早在幾千年前,萬世師表的孔子,就提出了一整套為人做事的道德規范。這套規范,讓我們中華子孫,歷經戰火洗禮而不滅族,綿延數千年而不絕種!因為我們和動物不同,動物只知道凶殘的吞吃,只顧自己的利益和溫飽!我們是懂得禮和義的文明人!”
會議室裡靜靜的,除了李毅的聲音在回響,連一聲咳嗽也沒有。
就連張廣明,本來有一肚子反對意見的,此刻也靜靜的聽著,沒有作聲,臉上甚至顯現出一種奇怪的思考的表情。
李毅沉聲說道:“在我們這樣的文明社會,難道我們這群社會高層的管理者,就忍心看著我們的另一群特殊的同胞們,身受慘痛之苦,心受萬般煎熬,卻置之不顧嗎?這是我們所當為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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