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多在旁邊笑道:“這是毅少準備下鄉用的。是近他老是往鄉下跑，有些地方小車不方便，只能騎自行車。”

　　李毅提出折疊單車，揮手道:“你先開車走，我帶宋佳騎車回去。”

　　錢多故意瞪大雙眼，促狹的笑道:“啊?毅少，你是打算騎自行車帶宋佳回綿州嗎?”

　　宋佳撲哧笑道:“對啊，你直接回去吧，我和你家毅少慢慢行。”

　　錢多道:“看來我在這裡是多余的了，我還是先走吧。”鑽進車子裡一溜煙走了。

　　李毅展開自行車，騎將上去，拍拍後座:“小妞，上車吧。”

　　宋佳靈巧的一跳，跳到了後座上。

　　單車一陣東倒西歪，宋佳雙手緊緊抱住了李毅的腰，笑道:“是不是很久沒帶過人了?都不會騎了啊?”

　　李毅把正車頭，回過頭來，聞到她身上散發出來的一股輕香，便自一笑:“放心吧，像你這麽輕的人，我載兩個都沒有關系。”

　　宋佳噫嘻而笑:“那你騎快點，讓我享受飆車的快樂。”

　　李毅騎著自行車，一陣快蹬。

　　這時，一輛寶馬牌跑車從後面開了過來，一陣風般超過了李毅他們。

　　車子上坐著兩個男子，回過頭來，指著李毅哈哈大笑，隱約聽到駕駛位上戴著墨鏡的男人說了一句:“傻*！騎個自行車來接機，連個的士都打不起，就不會坐機場大巴嗎?”

　　另一個光頭男子接口笑道:“人家連機場大巴都坐不起呢！”

　　李毅佯裝聽不見，自己的快樂，與別人無關。

　　宋佳卻聽不下去，居然豎起右手中指，朝那兩個家夥示威。

　　李毅看到，暴汗一個。誰能想到，堂堂四海集團的老總，會坐在一個男人的自行車後座後，還用這種最粗俗的動作來鄙視別人?

　　這種動作，在學校的足球場上，倒是經常到見到。宋佳也是在那個時候學會的吧?今天忽然用出來，倒顯出她性情中的另一面來。

　　那兩個男子正好回頭，看到宋佳的手勢後，便放緩了車速，等李毅單車靠近時，墨鏡男一手搭在車門上，盯著宋佳，喂了一聲:“喲，長得挺正點的啊！美妞，上我的車，我送你一程吧?”

　　宋佳回了一句:“我的漂亮，與你無關！”

　　李毅低聲道:“不要理睬他們。”

　　宋佳道:“見不慣他們那樣！”

　　李毅道:“那就扭過頭，不要見。”

　　宋佳嘻嘻一笑，果然扭過頭去，將臉貼在李毅的背上，幸福的道:“他們不是魚，怎麽知道魚的快樂呢?”

　　李毅哈哈一笑:“對！坐穩了，我要開快車了。”

　　墨鏡男被宋佳無視，雖然惱火，但也無可奈何，車子轉上了機場高速。

　　自行車不能上高速，只能走普通的公路。

　　李毅載著宋佳，一邊走，一邊聊天，兩個人之間有美好的回憶，在一起時，就就說不完的話。

　　“李毅，我想聽你唱歌。”宋佳道:“這樣晴明的好天氣，綠樹濃蔭，把陽光剪碎了，鋪滿了地面，再聽你唱首歌，那是多麽愜意的事情啊！”

　　李毅笑道:“怎麽是我唱歌呢?我記得你的歌聲是很美的。”

　　宋佳道:“我啊，只會唱一首同桌的你。”

　　李毅溫暖的說:“那就唱同桌的你。”

　　宋佳道:“你說怪不怪，我和你從來都沒有同過學，可在我記憶裡，卻仿佛和你一起同桌過呢！”

　　李毅道:“是嗎?或許，我們上輩子同過桌呢?”

　　宋佳撲哧笑道:“你又用這套來騙我，怎麽?我前世還欠你一個吻不成?”

　　李毅道:“你都有男朋友了，你還敢跟我開這樣的玩笑?”

　　宋佳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自行車經過一座橋時，宋佳指著路邊，說:“停下來，我們在這裡玩玩再走。”

　　路邊是一條河流，河邊鋪滿了鵝卵石。

　　這裡地處郊區，河水清澈，汩汩而流，金燦燦的陽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像碎金流玉一般。

　　河邊兩排大柳樹，萬絲垂下，在河面上飄拂，清風徐來，涼爽怡人。

　　李毅也很久沒在這麽美好的水邊休暇過了，此刻放下了所有的工作和憂慮，自由自在的，隻享受自然的美好，還有身邊宋佳帶來的歡樂。

　　“真美。”宋佳蹲在水邊，潔白的玉手，伸進水裡，揚起一串水花。

　　“想不到，這裡還有這等景致。”李毅微微一笑:“以前都錯過了。”

　　宋佳道:“四海集團總部大樓雖然高聳入雲，豪華奢侈，但我在裡面，卻住得有些煩悶了。有時，我就想，要是能去鄉下定居，建一座二層小樓房，前面有池塘，後面有花園，還有小菜園子，池塘裡養魚，水邊種楊柳和桃李，春天到了，百花盛開，秋天又可以收獲果實，冬天滿眼潔白的雪，一腳踩上去，咯嘣咯嘣的響。”

　　李毅道:“你才我大?就有了歸隱之心?”

　　宋佳道:“朋友和同學都豔羨我，說我是濱大出來的最年輕最出色的校友。或許我是成功得太早了吧?總覺得有些根底過淺，高處不勝寒。”

　　聽了她這番心裡話，李毅怔住了，心想自己愛護宋佳，給了她最成功的事業，使她少年得志，位居人上，這對她的成長，是好還是壞呢?

　　一個人如果生活得太過順暢，意氣風發，缺少了必要的苦難和磨礪，沒有經受過挫折和失敗，她今後的人生，真的能過得幸福嗎?

　　“我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給我的。”宋佳說:“單憑我自己的努力，別說這短短的幾年，便是花上我畢生的時光，再努力，也達不到這麽高的地位。”

　　李毅在她身邊蹲下來，認真的說:“不，這一切，都是你應得的。你是個很聰慧的人，你的能力和才華也足以證明，你能夠勝任這份工作。宋佳，你要明白，這都是你努力掙來的。”

　　宋佳搖搖頭，說:“我心裡明白的。你不是一直在問我，有沒有男朋友嗎?我現在就可以回答你，我沒有。”

　　李毅笑道:“那有什麽?你這麽優秀，這麽美麗，想找什麽樣的男朋友找不到?”

　　宋佳幽幽一歎，說:“年華似水，青春易逝。我因為心裡裝著一個男人，錯過了最美的戀愛季節，我本以為，這個男人是喜愛我的，誰知道，他是我生命裡的貴客，卻又只是我愛情裡的過客。”

　　李毅聽得癡了。

　　宋佳的聲音曼妙如流水，幽傷如風吟:“我並不怨她，我僅有的美好回憶，所有的跟戀愛有關的情思，都是拜他所賜。”

　　李毅顫抖著伸出手，扶在她削瘦的肩頭，她的肩膀很窄，輕輕一摸，就摸到了那凸出的鎖骨。

　　她就像一枝梅花，滿帶清香，卻又嶙峋可憐。

　　李毅道:“對不起。我只是想讓你過得好一點。”

　　有東西滴入滔流不絕的河水裡。

　　那是宋佳的眼淚。

　　“如果你不喜歡我，那你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好?你既然對我這麽好了，我能不愛上你嗎?除了你，我還能愛上誰?”

　　這些話，在宋佳舌尖蕩漾，卻說不出口來。

　　但是李毅卻似乎明白了。

　　“我怕耽誤你的幸福，所以，有意識的疏遠你。”李毅緩緩說道:“我想，你這麽優秀，總能遇到另一個優秀的男子，他一定會瘋狂的愛上你。”

　　宋佳的眼淚，掉得更多更快了，她低下頭，看著水裡自己的倒影，說:“我如此年輕，卻又如此有為，哪個同齡男人，可以入我妙目?又有哪個男人，敢來追求我?是的，曾經有過這樣的男人，他很優秀，可是，一聽說我的身份後，就再也不敢來找我了。”

　　李毅愕然，卻知道，她說的都是真話。

　　女子過高，男人愈卑。好男人自覺配不上她，壞男人根本入不了她眼。

　　“你在哭?”李毅輕輕用力，扳過她的臉來，拂開她臉前的秀發，用心揩去她臉上的淚珠。

　　“水裡人是夢中人，眼內人即眼前人。”宋佳忽然悲從中來，伏在李毅肩頭， 痛哭起來。

　　“宋佳！”李毅慌了，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手掌在她後背輕輕的撫摸，除了呼喚她的名字，說不出一句慰解的言語。

　　“讓我哭個痛快。”宋佳道:“哭過了，我也就好了。”

　　李毅的心，來不由的一陣絞痛。

　　他什麽也顧不得了，他張開雙臂，緊緊的擁抱住眼前人。

　　這是他前世的一段牽掛，許多年來，不止一次想念過她嬌美的容貌。

　　人的情，可以分成幾份?又可以分給幾個情人享用?

　　每一份，都是真誠而熾熱的嗎?

　　李毅小心翼翼護著宋佳，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到頭來，傷害她最深的，卻是李毅本人。

　　他帶來的是前世的熱戀，傷害的卻是今生的宋佳。

　　他在心裡說了一萬句對不起，可是，這聲聲對不起，又能彌補什麽呢?

　　他想到了離去的小荷和小藕，心裡一陣發緊。

　　他們都是塵世的過客，遵守著世俗的規則，在各自的路上走著。

　　緣分是什麽，求的人那麽多，山盟海誓的安排隻為擦肩的那一刻。

　　愛恨是什麽，孤獨的人那麽多，千秋萬世的許諾這次因何要錯過?

　　別用上輩子安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