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玉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嚴肅的道:“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馬上組織救人!不過,你們交通和衛生口,也該整頓整頓了!今天,如果死的不是我秘書,或者我沒有到場,這事情還不是不了了之?” 汪國志卻明白了溫玉溪那一眼的含義。
一場車禍,就算死的是溫書記的秘書,也輪不到他一個主管交通和衛生的副省長來負責任,他這麽說,只不過是向溫玉溪表明一種態度,一種曲意結交的態度。當然,這層意思,隻可意會,不可言傳。
很顯然,溫玉溪明白了他的意思,並且支持他,借此時機,在交通和衛生這兩大部門內部進行人事調整!
而這個人事調整,正是剛上任不久、根基未牢的汪國志,極其需要的!非其如此,難以在鐵板一塊的衛生和交通系統安排進自己人,沒有自己人,也就難以掌控這兩個部門!
李毅站得近,聽到了兩人的對話,有些恍然的點點頭。
這時,溫玉溪正好望過來,見到李毅衝他點頭,微一思索,記起此人來,向他招了招手。
李毅有些不確信的指了指自己,得到溫玉溪確認後,這才彎著腰,穿過警戒線,走到溫玉溪身前,恭敬地叫了一聲:“溫書記好!”
“哈哈,你知道我的身份了?不叫我溫伯伯了?”
李毅道:“不敢。以前不懂事,請溫書記莫見怪。”
“李毅,南大的李毅——我沒記錯吧?嗯,你還是叫我伯伯吧!”溫玉溪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還要多謝你啊!你為我省的鋼鐵工業,做出了巨大貢獻啊!”
“份所當為!不敢居功。其實,關於工業方面,我還有很多不成熟的想法,只是當時時間有限,沒來得及一一說出,如果有必要,可以派個人來,我跟他詳細談談。”李毅不卑不亢地說。
“哦?那敢情好!說實話,我對你很好奇啊!不如這樣,改天我派人接你過來,我們好好談談。”溫玉溪想了想,說道。
旁邊眾人都吃了一驚,看向李毅的眼光,就有了些異樣。
省委書記居然要親自接見一個學生!
還要跟他談工業?
這裡麵包含什麽重要信息?這個年輕人,跟溫玉溪又是什麽關系?個中滋味,值得官場中人好好琢磨。
溫玉溪問道:“你是路過這裡?”
李毅答道:“今天周日,我跟一個朋友在喝酒,半途他接了個呼機,說有急事,因他多喝了幾杯,我就開車送他過來了。”
“哦?你的朋友?”溫玉溪有些驚訝地問道:“什麽人啊?這事能勞動他?”
李毅不好意思地道:“他叫陳翔,是市交警支隊的支隊長。”
溫玉溪聽到這話,目光中忽然閃過一絲犀利,射在李毅身上,似要看穿他內心似的,讓李毅沒來由的感到一陣發冷。
李毅知道,自己這一手,玩得太過露骨,被溫玉溪識破了,並且看起來很生氣。
但他問心無愧,坦然面對。本來嘛,他說的都是實情,又是溫玉溪主動詢問的,關他何事?
溫玉溪緩緩點頭道:“嗯,陳隊長還不錯,趕來得還算及時,也遵守交通規則!”
陳翔這時正好走過來,聽到這句話,感動得直掉眼淚!隻覺得渾身充滿了力量,乾勁更足了!向李毅投去感激涕零的一眼。
李毅為免避嫌,沒有跟他進行眼神交流。但他知道,陳翔這個人,算是交下了。
葉城風和吳江,
微微有些震動,同時看了陳翔一眼,然後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 溫玉溪擺手道:“這樣吧,哪天有空了,就找你過去喝茶!”
李毅恭謹地應了一聲:“好!”
溫玉溪拍拍他的肩膀,李毅感到一股熱力透身而過,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領導就是領導,長期的上位和官場生活,養成了一種很大的氣場,加上長久以來在人心沉澱下來的官權和官威,讓人見了,就覺得莫名的緊張和興奮。
溫玉溪轉過身,臉上的笑容不見了,問道:“省衛生廳的人呢?怎麽還不到?”
一個人跑過來,小聲地報告道:“周廳長跟人喝酒,喝醉了,秘書說喊不醒他……”
“荒唐!堂堂一省廳長,終日醉生夢死,出了突發事故,哪個來負責任?下面人去向哪個請示報告?這樣的人,佔據這麽重要的領導崗位,卻不作為!這是是對全省人民的嚴重失職,是不負任責的!我建議就地免去周根生同志的省衛生廳廳長一職!”
在場之人個個表示讚成,這是溫玉溪上任以來,第一次處分廳級以上幹部,事情雖說是偶然,但又何嘗不是深謀遠慮?不然,這麽簡單的一起交通事故,能免去省衛生廳廳長的職務?
周根生同志,此刻正在夢鄉裡遨遊,對自己的處境還一無所知吧?明天一覺醒來,官職不再,榮華富貴成泡影,方悔懷中物誤人害己。
在場的官員們都明白了,難怪溫玉溪要親自到場,原來是要借題發揮,殺雞儆猴呢!
只是萬萬沒有想到,一起交通事故,最後成為靶子的,卻是衛生系統!
傷員都被抬上了救護車,事故原因很快就報到了溫玉溪這邊。
溫玉溪鐵青著臉,聽著工作人員的匯報。
肇事者是溫玉溪的秘書,車子是單位的,跟秘書死在一起的那個女人,不是他的妻子,兩人出事時,姿勢很是特別,女人的上身衣物解開,露出雪白豐滿的奶子,頭埋在秘書的胯間,秘書的褲子褪在膝蓋以下。
溫玉溪靜靜地聽完,轉過頭,對身後的一個中年男人道:“鄭秘書長,你幫我選的好秘書啊!”
中年男人是省委秘書長,省委常委兼省委辦公廳主任,鄭智鴻。 鄭智鴻和省長唐春強走得比較近,常委會上,常常幫唐春強說話,溫玉溪早就對他不滿,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酣睡?只是苦於找不到機會敲打他,今天他接到電話說他的秘書出了車禍,馬上就通知了一幫子相關領導,並親自趕到了現場,前面對衛生系統等人的處分和除職,其實都是做給鄭智鴻看的。
周根生等人是雞,鄭智鴻就是那隻猴。
周根生等人是山,鄭智鴻就是那隻虎。
溫玉溪就是要讓南方官場明白,他才是一把手!人事任免權,掌握在他手中!別以為他是外來戶就好欺負!
鄭智鴻廝混官場已久,豈能不明白溫玉溪的用意?人是你鄭智鴻推薦的,現在出了這種有傷風化有傷省委書記臉面的事,你要負責!至於負多少責,怎麽負這個責,就看你怎麽做了!
權衡再三,鄭智鴻低下了頭:“溫書記,這是我的錯!我識人不明。請您放心,以後的工作中,絕對不會再犯同樣的錯誤。”
聽起來好像是在說推薦秘書人選這件事,卻只有當事人才明白,其中另外蘊存的含義。
溫玉溪滿意的點點頭:“知人知面不知心,這也難怪你,這事就算了,回去後,幫我挑一個好一點的人。”
幾個醫護人員抬著幾具屍體經過,屍體上都蒙著白布,秋風吹來,吹起其中一床白布,露出一張年輕男子的臉,這張臉,李毅在鋼鐵峰會上見過一面,那時,這張臉正是意氣風發,躇躊滿志,從容自得,如今卻被人抬著上了太平間。讓人感歎變化之無常,命運之不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