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毅一聽他聲音裡滿含貓抓到耗子似的興奮,就知道他所言不假,回答說馬上過去。
喊了花小蕊和錢多,來到派出所。
胡繼昌從辦公室裡探出頭來:“李書記,這邊”李毅和花小蕊走過去。
辦公室裡還有兩個民警,正在審問一個人犯,正是李毅在公交車上抓住的那個小偷。
胡繼昌道:“李書記,有新突破這個人,名叫倪力,是個慣犯。”
李毅問道:“那又怎樣?怎麽?他偷了什麽國寶?還是掘了哪家的皇陵?”
倪力見到李毅,愣了一會兒,又聽胡繼昌喊他為李書記,便盯著李毅看。
此刻聽見李毅所說,不禁大驚,急切辯解道:“沒有啊絕對沒有我就是小偷小摸,李書記,胡所長,我真的沒乾過別的壞事你們是清天大老爺,可要明鑒啊”
李毅見他表情雖然慌亂,但眼神鎮定,就算知曉自己的書記身份後,也是如此冷靜,看來也算是個混過江湖的人物。
胡繼昌笑道:“說什麽呢李書記,不是關於這個。給他十個膽子,他也不敢去挖人家祖墳啊”
倪力笑道:“正是啊那種缺德事,我倪力從來不乾我要是看見有人乾,一定過來舉報”
胡繼昌道:“你跟李書記說說,你剛才跟我們說的那個情況。”
倪力一臉茫然道:“胡所長,我剛才說了那麽多,你是指哪個啊?”
胡繼昌道:“就是你在漣水縣城看到那個說詳細點”
倪力臉上閃過一絲驚恐,喉結滾動了兩下,這才說道:“那個,說起來,真是嚇死人啊在西州道上,做我們這一行的,都是劃了地盤的。我呢,以前一直都在西州到柳林的這條線上混飯吃,別的地,我也不敢去,怕人打我。漣水這條線,我也就偶爾過來客串一下。運氣不好啊,一來就被李書記親自抓住了”
李毅便笑:“你們還有地盤呢真是賊有賊道啊”
倪力嘿嘿笑道:“不敢我們不也是實在窮慌了嗎?沒錢開飯啊,李書記但凡有點門路,你以為我不想找份工作?混口飯吃啊?沒轍啊現在賊也不好當呢你別看我混得人模狗樣,其實連餐肉都吃不上的”
胡繼昌喝道:“扯談快說正事”
倪力咽了口痰,說道:“我要是坦白了,你們能真能從輕處罰我?”
胡繼昌道:“當然坦白從寬,這是我們的政策”
倪力道:“胡所,你別蒙我我聽兄弟們說,坦白從寬,牢底坐穿;抗拒從嚴,回家過年。”
胡繼昌和李毅都皺了眉頭,這叫什麽話啊
李毅板著臉孔道:“我在這裡說了,只要你配合派出所,坦白從寬表現得好,可以從輕落。”
倪力眼睛一亮,笑道:“那好那我繼續說啊那個時候,我口袋裡沒剩幾個錢了,車子來來去去,也載不了幾個人,我連續十來天都沒有做到生意。實在沒辦法了,我就跑到漣水縣,想找點財路。漣水縣裡的兄弟多啊,我也不敢明著去搶他們的生意,隻好四處轉悠,這天我混進了漣水大賓館,想混水摸魚,看能不能碰到羊牯,我來到三樓,正好看見一個男的從一間客房出來,神色慌忙,連門都沒關就跑了下去,我心想,機會來了這人一定是有急事走了,既然沒有關門,我就進去看看,有沒有什麽值錢的東西,拿走一兩件也好啊”
倪力突然停了,臉上露出十分古怪的神色,像是見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怪事。
李毅心一緊,問道:“你進去之後呢?快說”
倪力話語艱難地道:“我進去之後,先在客廳裡找了一圈,沒現什麽值錢的東西,還歎了口穢氣便進到臥室裡,卻現裡面床上,躺著一個女人。”他喉結又是一滾,吞了口痰,望了花小蕊一眼,說道:“那女的,比她還年輕,比她還漂亮真的,那好大啊,她躺著,都是挺立的,上面那粒奶頭,粉紅色的頭一回見呢那皮膚,嘖嘖,白的跟雪一般”
花小蕊冷哼一聲,低頭看看自己稍顯規模的胸部,雙手交叉抱在胸前,冷笑道:“你怎麽知道她挺不挺?你扒了她衣服?”
倪力連忙搖頭道:“我沒有我當時都看傻了——她根本就是一絲不掛的躺在床上啊真的是什麽也沒穿,兩條腿還分得開開的,像剛跟男人搞過,我當時就看呆了,渾身熱,真想撲過去,好好玩弄一番,便是被人抓住打死也值啊就在我胡想亂想時,我聽到外面有腳步聲,我吃了一驚,這下糟了,什麽都沒偷著呢,要是被人抓了,那太不值了,我一看房裡,有一個很大的壁櫃,想也沒想,便躲了進去。這個櫃子分兩格,又分上下兩層,我只能窩在裡面,動彈不得。裡面還堆了幾床被子,幸虧我身子瘦小,不然,還真躲不下呢”
胡繼昌不耐煩道:“快點說,揀重要的說,你以為李書記跟你一樣,沒事做,坐這裡聽你說故事,訴苦來著呢”
倪力啊啊兩聲道:“不好意思啊,李書記,那天的事,我記得實在是太清楚了,所以就情不自禁,多講了幾句。你沒有不耐煩吧?”
李毅道:“沒事,你就這麽說下去,說詳細點。”
倪力道:“我剛躲進去呢,就聽到兩個人走了進來,那櫃子門關不嚴,留著一條縫,我從縫裡偷眼一望,看見是兩個男子,其中一個穿著西裝,很高大,我認得,便是我在走廊裡碰到的那個,他神色焦慮,像是剛掉了錢包,又像家裡遭了火災一般。另外一個穿著件咖啡色的皮夾克,理著板寸頭,個子不高,卻很墩實——李書記,你要我說詳實點的,我這麽說,行嗎?”
李毅嘴角牽動了一下:“行,你小子還有點子文化啊”
倪力嘿嘿笑道:“讀過一年高中呢就是找不到好工作,嘿嘿。那個人,我也認識,乾我們這行的,就算不認識咱親爹,也不可能不認識他啊”
李毅好奇的問道:“他是誰?”
倪力道:“還能有誰,史局長唄”
胡繼昌道:“你是說史國柱史書記吧?”
倪力道:“反正就是縣公安局的局長唄我也不懂什麽書記不書記”
史國柱是縣委常委,縣政法委書記,兼任縣公安局局長,但是,普通老百姓都是稱呼他史局長,並不像體制裡的人,會喊他一聲史書記。
這也是體制內外的差別。
李毅事先已料到三分,此刻證實了,還是有點激動,說道:“後來呢?”
倪力臉色一變,道:“接下來的事,我都不敢說呢”
李毅臉色一沉,說道:“你不說也可以,準備坐牢吧”
倪力忙搖手道:“別啊,李書記,我知道你是好官,可是,人家可是縣公安局長何況,他市裡還有親戚做靠山呢,你就算知道了,也無可奈何啊還不如不知道的好,俗話說,眼不見心淨我就是因為親眼見了,所以這心啊,到現在都放不下來,一到晚上,就做噩夢”
胡繼昌道:“少貧嘴,你說不說,不說我打扁你的腦袋剛才叫你說,你說必須面見李書記,才敢說出來,現在李書記來了,你又賣什麽關子?”
倪力嬉皮笑臉的道:“你們是政府,是長官,我是小民,身家性命,全在你們手心裡捏著呢,你們叫我說,我能推諉?我叫李書記來,是因為我相信他。李書記,我不知道就是你老人家啊在車上多有冒犯不過呢,我也看明白了,你的確是個好官,我現在不想說,是因為我怕我說出來,反而害了你。”
李毅平靜地道:“你隻管說,不妨事你要相信,法律是公正的,是一視同仁的,不會因為某人是皇親國戚,就網開一面。這也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機會啊至於我李毅能不能管這事,能不能管好這事,這不是你應該擔心的。退一萬步說,就算我管不了,只要證據確鑿,自有管這事的人出面”
倪力道:“那我真說了,我說出來,你們可要保證我的人身安全,還有,你們不可以告訴他們,是我說的,還有,你們不可以叫我上庭作證,還有……”
胡繼昌老大不耐煩了,用力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茶杯呯呯亂跳,吼道:“你以為這是菜市場?由得你討價還價?快說”
花小蕊抿嘴而笑:“這個二溜子, 口才倒是不錯,完全可以上春晚說相聲去了”屋裡幾人便都笑了。
倪力得意的一笑:“那是,給咱一個舞台,咱能把天下人都給忽悠了”
李毅道:“你先交待問題,以後有的是舞台給你表演”
倪力眼珠一轉,道:“這話,我隻說給你一個人聽”
李毅神色不變,望了胡繼昌一眼。
胡繼昌便有些尷尬,揮揮手,叫另外兩個民警出去。
倪力還要再說,李毅厲聲道:“胡所長是派出所所長,破案查證,全要靠他,他必須旁聽至於這位女同志,他是我們鎮黨委辦公室的副主任,完全可以信任,這位兄弟也是我們黨委辦的人,都可以信任。你現在可以說了吧?”
錢多面無表情,像一尊石像般站在李毅身後,兩隻眼睛卻像冰棱子般,盯著倪力,似能看透他的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