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千裡對顏景的受傷緣故亦不甚清楚,只是道:“玉龍城的修士每個人都要接去北地巡視的任務,在那種極端的環境中,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柳清歡不由感慨,他要不是恰好來了一趟玉龍城,也不會知道這邊如此艱苦。耳聞不如一見,比如白鳳鳴如今還在外未歸,而過幾天莫千裡亦是要再次去巡視。
他二人多年不見,雖然平日常有書信來往,哪裡比得上面對面交談,但整天廝混在一處,所以到顏景邀約那日,柳清歡還是拖了莫千裡相陪。
“喲,這家夥住的地方挺好啊。”被小童請進顏景的洞府後,莫千裡看著那一整面牆的窗戶羨慕地小聲說道:“我那裡整個山洞似的,整天連點光都見不到。”
柳清歡給了他一下,叫他閉嘴,下一刻顏景便推開了待客廳的門走了進來。
依然是畏寒一般裹著厚重皮毛的顏景客氣地請他們坐下,三人喝茶閑聊。柳清歡在不熟的人面前話不多,而顏景明顯也是寡語之人,好在還有莫千裡的插科打諢,所以氣氛還算不錯。
而一直到柳清歡他們告辭離開,對方竟然未提療傷之事。
莫千裡百思不得其解,在往回走時道:“你說他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柳清歡想了想:“我哪兒知道,或許是不好意思開口?”
這卻是說笑,便是請他幫忙療傷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不過對方不提,他自然也不會巴巴提出來。
之後數日,顏景又邀請了他幾次,每一次都只是喝茶,讓人摸不著頭腦。不過自莫千裡也離開玉龍城後,他每日裡也沒有什麽事,便同意了對方的邀約。
他也想看對方葫蘆裡賣的什麽藥。
直到玉龍城的傳送法陣建好前一日,對方終於問道:“道友明日就要回門派了?”
柳清歡愣了下,這些天他習慣了與對方安靜地對坐,轉了一下手中散發著清雅茶香的茶杯:“是的,任務一天擔在身上,便一天不自在,自然是早回去弄完妥當。”
顏景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青木道友,我想向你打聽一個人。”
柳清歡難掩驚訝,怎麽也想不到對方會說出這麽一句話:“誰?”
“毒娘子。”
柳清歡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道:“你是帝柔的父親?”
對方笑了一下:“那孩子叫帝柔嗎?楊萌果然是狠絕,竟然讓孩子隨了族姓。不錯,我是那孩子的父親,只是從她出生時見過一面後,便再也沒見過。”
他目光銳利:“這麽說,我女兒你已經見過了,且已經治好了她?”
對方的語氣很冷硬,但柳清歡卻從中聽到了迫不及待,他緩緩點頭:“不錯,這已經是十幾年前的事了。”
顏景吐出一口氣,身上的冷意如雪般消融,露出一絲笑意:“那就好,那就好。”
“所以這才是你天天請我喝茶的原因。”柳清歡道:“你是因為看出我是青木聖體猜的吧。”
顏景神情放松了很多,整個人也不再顯得那般孤冷,歎一口氣:“我今日也只是確認一下,本來想請你幫忙醫治……我女兒,但沒想到你早就遇到了他們。”
他站起身,慎重其事地深掬一禮:“青木道友,我顏景本是五弊三缺的命格,只有這一條血脈,多謝你的出手相救!”
柳清歡伸手相扶,淡淡道:“你不用謝我。此事不過是我與楊姐姐、帝柔的緣份,與你卻是不相乾的。”
“是,但該謝還是要謝的。”顏景還是固執著把這一禮做完了。
兩人再次在茶桌兩邊坐下,他歎了一聲:“我五弊是孤,三缺是命,原本活不了這麽久,掙扎了多年活到現在;原本就不該有後人,卻哪想到機緣巧合下有了,結果就造成自己的孩子差點活不下來……”
柳清歡默默聽著,這時候插嘴道:“楊姐姐這些年為給帝柔尋藥,受了很多苦。”
顏景眼神飄忽起來:“那個女人……實在是一個讓人敬佩的女子。”
他露出一個些微窘迫的笑:“嗯……我女兒……她跟我長得像嗎?”
柳清歡第一次仔細打量他的外貌。之前他的臉一直埋在皮毛裡,又瘦得只剩下骨頭,他也沒盯著男人仔細看的嗜好:“不像,她長得更像她母親。”
“哦,她母親很美。”顏景乾巴巴地說了一句,又略微急促地問道:“那,她過得好嗎,快樂嗎,性格是什麽樣?”
柳清歡想了想,有些不忍心拒絕他的提問,道:“她很好,楊姐姐把所有的疼愛都給了她,所以她每天都像隻小鳥一樣,性格嘛,比較古靈精怪,但卻是個極懂事的孩子,而且極其聰穎。”
“咦?”顏景訝然。
柳清歡便將自己當年和帝柔相處那一年的事稍稍說了些。
說到最後,顏景臉上都是擔憂:“情深不壽,慧極必傷,這孩子……”
柳清歡不讚同地道:“傷不傷也並非定數,她還小,還有大半的人生要走,你作為她的父親怎可如此說!”
顏景神情有些狼狽:“是、是……”
他坐在那裡,不再是那個運籌帷幄的智者,只是一個普通的父親。
柳清歡心內歎息, 端起桌上的冷茶喝了一口:“你,以後不準備見她?”
他苦澀地道:“她母親是不會同意的。”
“那你想過她自己同不同意嗎?”
看著對方目瞪口呆的樣子,柳清歡無奈地搖了搖頭。
之後,柳清歡在與葉彩兒商量後,把回鷹巢城的日子往後推了幾天。
既然知道顏景是帝柔的父親,他便不好再袖手,不然到時可沒臉面去見帝柔那小妮子。
顏景的傷雖重,但青木聖體的精純靈力卻是比大多數療傷丹藥都要好,不僅溫和潤澤,且有恢復生機之效,所以在他不遺余力的療治下,不幾日就讓顏景的暗傷好了七七八八,又留了些丹藥予他。
對方也沒想佔他便宜,竟然在他臨走之際送上了一份重禮。
柳清歡在看了對方遞過來的納戒之後,震驚道:“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