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六百三十一章
柳清歡雖然躺在綠繭中無法動彈,心中卻已思慮飛轉,將種種利弊都想了一遍。
如果憑著青木聖體超強的恢復能力,再輔以丹藥,他的傷勢也能痊愈,只是那至少也需要好幾個月。
魔神太強大,即使他當時化身成真龍,也只是在力量上勉強能和對方抗衡,而對方的修羅火劍帶著龐大的毀滅之力,幾乎將他捅成了篩子。
如果龍身尚能承受,但一恢復人身,各種反噬便齊湧而來,而他當時還拚著一口氣使出“鬥轉星移”,因此反噬就更加嚴重。
要不是有造化乾坤瓶自行護主,並放出大量木氣護住他的心脈,他現在很可能在失去意識那一刻就已性命斷絕。
另外,距離鎖恨橋約定動手的時間已經沒有幾天了,如果他們這邊無法吸引魔族大軍趕往通天塔,那紫虛那邊就要面臨內外夾擊,很可能攻不破鎖恨橋。
就大局而言,雖然還有聞道和圓明在外面頂著,但他不想在這時候置身事外。
就個人而言,柳清歡也很不喜歡自己現在這般孱弱的狀態,更何況通天塔附近很快就要匯聚很多高階魔族,他目前的處境依然很危險。
如今,也唯有本源真髓能讓他的傷勢以最快的速度恢復,他才有那麽一絲重返戰場的可能。
造化乾坤瓶不斷釋放出清涼精純的木氣,滋潤著柳清歡近乎乾涸的丹田,又化作涓涓細流流向奇經八脈,很大程度撫平了他肉身的傷痛,只是神魂的灼燒感並沒有一絲一毫的減弱。
柳清歡有了些力氣,在綠繭內緩緩坐起,指尖微動,一隻貼滿封符的玉瓶出現在手中。
一張張揭開封符的當兒,他看向外面,福寶這會兒正跑來跑去的忙乎,說是擔心有人尋到這處山洞,忙著布置防禦法陣呢。
“福寶。”柳清歡喚道。
“啊?”福寶聞言回頭。
柳清歡若有所思,問道:“之前你說,那個白衣人出現後並沒有第一時間動手,反倒是朝我走了過來彎下腰?”
福寶放下手中的陣盤,歪頭回想了下,肯定道:“是的,當時我還大喊了一聲來著!”
然後就差點被自己放出的劍符劈死。
“這麽一說,那家夥當時的動作是很可疑啊!”福寶想了想又道,如果白衣人想殺主人,其實根本不用走那麽近。
柳清歡看了眼腰間好好掛著的冥神印,蹙眉思忖了會兒道:“沒事……我需要一些時間療傷,外面就靠你們盯著了,戰局若有變化,你就立刻來報。”
福寶應了,又把法陣啟動,這才離開。
柳清歡打開玉瓶,小心地將一滴本源真髓倒入口中,頓時濃烈的靈氣化作洪潮湧向全身各處。
不由得悶哼一聲,他盤膝而坐,努力運轉心法。
本源真髓比他預想的更給力,不僅飛快修複起他破爛的身體,連神魂的灼痛都減輕了些。
很快,小小的山洞內便升騰起絲絲白霧,將柳清歡的身形淹沒。
……
僅僅一日,與魔神一戰後那麽重的傷勢,尋常修士可能需要好多年才能恢復、甚至可能好不了的傷,柳清歡在本源真髓的幫助下卻用如此短的時間裡就大有好轉。
又一日,柳清歡換下一身被血汙浸透的青衣,打開法陣走出山洞。
轉頭看去,通天塔方向黑雲翻滾,火光衝天,各種嘈雜的聲音混在一起,仿佛千軍萬馬在大戰。
而在天的另一邊,法力波動猛烈如同波瀾壯闊,劍光飛舞縱橫恍若奔雷,隱約可見三道身影在其中交錯又分開,快得讓人分不清。
柳清歡眯起眼,那盤坐於一朵數丈高的金色蓮花中的人,應該就是圓明大師,而聞道身形掩在一層層明黃的光輝之後,正與一白衣人大打出手。
“應該就是他了!”
果如福寶所說,這人的確是位魔神,且柳清歡仔細打量片刻後,突覺對方有點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兒見過。
“奇怪!”
他確定見過的魔神中並無此人,更何況對方容貌極佳,如果見過就不可能忘記才對。
說起來,修仙界其實很少有醜人,便是以前醜陋,之後也能通過許多方法改變容貌,因此柳清歡生平見過不少美人,男女皆有。
但有的人的確容貌天生就比旁人出眾,比如雲錚,比如萬星魔皇顧昭。
如果說雲錚的美是高傲矜貴的俊,顧昭的美是昳麗出塵的仙,那這個白衣人則是殺氣逼人的冷。
“哧~轟隆!”通天塔方向再次巨響,柳清歡只能將疑問暫時放在一邊,隱去身形朝那邊奔去。
之前很多人都看到他與上燡的大戰,也看到他受傷極重,所以很可能他們都以為他現在還躲在某處療傷。
因此,在明面上他已經不可能出現在戰場,反倒更方便他行事。
巍峨的通天塔依然屹立在那裡,而在它對面的山上,卻出現了一座新的九層佛塔。
浮圖塔,出自青冥太明境大愣嚴寺,雖不是真正的空間法寶,卻可容納下數萬人,這次被九天仙盟借用,由圓明帶著數千修士來到金不相天。
紫虛那邊也有一件差不多的空間法寶,帶的人還要更多,算是第一批青冥派出的修士大軍。
這些人大都是身經百戰、百裡挑一的精銳,修為都不低,空階以上的至少上百個,另還有幾個大乘壓陣,此時在兩塔之間的平原上和魔軍展開大戰。
而在這些修士另一邊,卻是成千上萬的古怪人士,只見他們全身連同頭臉都被金甲覆蓋,手握一模一樣的金色大劍,不僅悍不畏死地衝在最前面,彼此之間還會戰陣配合。
撒豆成兵,天罡三十六仙法之一,所以這些都是聞道召出來的,但氣勢上一點不比真正的修士低。
不過,戰場的主力既不是這些金甲士,也不是人修,而是那些凶猛狂暴且數之不盡、源源不絕的魔獸!
獸潮已經衝到了通天塔下,正瘋狂攻擊塔門,在柳清歡養傷的兩天裡,它們的傷亡應該不少,從完全被血染紅的地面和隨處可見的殘肢碎肉就能看出,這兩日的戰勢有多激烈。
至於魔族那邊,很顯然這兩天也來了好幾支新軍,戰火從山這頭一直到那頭,綿延了好幾條山脈。
兵槊霜寒靈氣絕,
銀鉤金劍風卷雪。
燹火連天銷遺骸,
虎嘯龍吟何悲切?
將落日,血成河,屍遍野。
一陣灼痛襲來,柳清歡回過神,本源真髓雖極大減輕了他神魂的痛苦,但終究無法解除來自天道對擅改天罰者的懲罰。
這點痛他還能忍,目光冷靜又堅硬如鐵,就像一位歷盡沙場的老將,如今的柳清歡早已無法被滿目的血腥打動。
憐憫生死,超脫生死,有的事必須去做,比生死更重要。
還不夠,引來的魔軍還不夠,而他還急需知道魔族的其他動向。
柳清歡的目光投向高高聳立的通天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