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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錦春》第四百六十四章 西樓會
秦彥梨已經在涼亭裡等候多時了,此時卻是一派悠然,緩聲笑道:“我也沒等多久,倒是辛苦你跑了這一遭。? W=W=W≈.≈8≠1≠Z≤W≥.COM”

 貝錦快步拾級而上,垂眸謙恭地道:“因路上遇見了六娘子,耽擱了一小會兒。”

 秦彥梨的眉尖動了動,面上卻仍是笑語溫柔:“無妨的,你不必這般多禮。卻不知長姊可將東西給了你?”

 貝錦笑吟吟地屈身行禮道:“三娘子放心,我們女郎不會忘的。”說著她便自袖中取出一個很精致的錦囊,雙手呈了上去:“這便是連翹的種子,女郎知曉三娘子愛種花,特意叫人從外頭尋來的。”

 秦彥梨明秀的鳳眸彎了起來,頰邊的笑意清婉動人:“這也是我孤陋寡聞,竟沒見過這種花兒,所以才想要種一回看看,勞煩長姊替我尋了回來。你回去好生謝謝長姊,就說我難得出院子,不好親身致謝,請她原宥則個。”

 她一面說著話,一面便往前欠了欠身,伸手去接那隻錦囊。

 在那個瞬間,沒有人看見,一張折起來小紙條兒,正緊緊貼在錦囊的下方。

 纖白而柔嫩的手,指尖靈巧地一卷一勾,那紙條與錦囊便一同落入掌中,而待秦彥梨直身而起時,錦囊被她收進袖裡,自然,那張字條也無影無蹤。

 貝錦抬起頭,與秦彥梨相視一笑。

 “東西我已經收到了,你便回去吧。我知道你們院兒裡事情多。”秦彥梨柔聲說道,面上的笑意始終不變。

 貝錦便屈身道:“三娘子恕罪,我確實不能多呆,院子裡還熬著藥呢,我們女郎一會還要給大郎君送藥的。”語畢抬頭看向秦彥梨,目中流露出含著感激的神情,語聲漸輕:“還要謝謝三娘子贈銀,我阿母的身子好了許多了。”

 秦彥梨向她笑了笑,眸色極是溫柔:“這也不是什麽大事,不必再說了。你還是快去吧,勿再耽擱了時辰,也免得管事嫗責罵。我向長姊又討了幾種花種,都不是大好尋的,往後有得是你來的時候兒。”

 貝錦微紅著眼眶再行了個禮,便自退了下去。

 含笑目送著她轉出小徑,秦彥梨方才站起身來,緩步下了涼亭,自西邊的角門出秋芳閣,轉上了一條頗為僻靜的小徑。

 這條小徑似是不大有人走,石頭縫裡生了好些雜草,碧油油地東一叢、西一片,任憑那東風吹著,上頭落了些零碎的花瓣,輕紅配著淺綠,倒也別具一番風致。

 相較於西院精致婉約的江南韻味,這條小徑的粗疏便有些不合宜了,然秦彥梨走在其間時,卻是面含淺笑,一臉的怡然。

 從小路穿出去,是一片荷花池,池中碧水幽幽,荷葉也才長出幾片。荷花池後頭是一座極大的假山,自假山的山腹穿過,便是一片頗大的竹林,林自有曲徑通幽,再走了片刻,前方便現出了一所院子。

 那院子依牆而建、三面環水,院門前是三級石階,階前一架小小石橋,恰是接引著竹林裡的幽徑,修築得卻是精巧。

 只是,這精巧卻是被歲月磨舊了的,帶著殘損的時光的痕跡。石階上留著磕破的齒印,小橋的扶欄間隙滿是苔痕,石縫裡還生著些野花,許是常年被潮氣醺著,花開得軟遝遝地,不見半點精氣神。

 仰望著院門上勁瘦挺拔的“西樓”二字,秦彥梨面上的笑容暗了暗,複又換過一派平靜淡泊的神情,輕提裙擺,跨過了石橋。

 在秦府的東西兩院,各有一處類似於幽居之地的院子,不僅離著夫人們的住處最遠,而且房舍簡陋、景致幽僻,分別便是東院的東曉園,與西院的西樓。

 秦彥梨明秀的鳳眸裡,劃過了一絲物傷其類般的悲切,在緊閉的院門前停下了腳步。

 門裡傳來了隱約的咳嗽聲,一聲又一聲,不止不息。

 這咳嗽聲讓秦彥梨蹙緊眉頭,伸手推開了院門。

 西樓望月、醉拍畫欄。

 這些詩意灑然的意境,與眼前的西樓卻是根本不搭邊的。

 雖名為西樓,但實際上西樓卻根本沒有樓,唯陋室數間,冬冷夏熱,又因為三面環水而潮氣甚重。自從前年秦彥昭逾製之事生後,秦彥柏便被“配”到了這裡。

 近兩年的時間,鍾氏就像是忘了還有個庶子住在並不宜於人居住的地方,冬天苦寒難耐、夏日蚊蟲叮咬,過得苦不堪言。

 這件事曾經被林氏拿來詬病鍾氏,指桑罵槐地說她不慈,然而鍾氏卻好整以暇地回道:“先賢有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我身為母親,當尊聖人教誨。”

 一句話就將林氏給堵得沒了詞。

 畢竟,鍾氏也只是給秦彥柏換了個院子住而已,一應四季供給卻是樣樣不缺的,甚至還比秦彥昭他們多上一成,連風雅玩物也備得齊整,每次都是當著太夫人的面兒送到各處,根本叫人無從指摘。

 “外頭的是誰?是阿義麽?”聽見院門處的響動, 秦彥柏在屋中問道,問完了便又是一陣輕輕的咳嗽聲。

 秦彥梨的面色又是一黯,然說話的聲音卻是歡喜的,揚聲道:“是我,三兄,我來瞧瞧你。”

 “原來是阿梨,你怎麽來了?”秦彥柏和聲說著,隨後,正房門簾一挑,便現出了一個清潤朗朗的身影來,洗得泛白的一襲青衫,面上微帶病容,卻依舊無損於秦彥柏俊秀的風儀。

 他扶著門框站在門內,有些責備地看著秦彥梨:“你自己還有功課要寫,總往我這裡跑也太耽誤時候了。”

 秦彥梨未急著說話,而是引頸往屋中看了看,見並無旁人在,她便走到秦彥柏的面前,以極輕的聲音說道:“我若不來,有些人定然不放心,以為我又在琢磨什麽壞事兒呢。”

 她翹著一側唇角,面上的神情萬分譏誚。

 秦彥柏便搖頭歎了口氣,無奈地道:“那你也莫要呆太久,這裡濕氣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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