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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學家》23、江南雖好是他鄉
二〇三、江南雖好是他鄉

 官場消息傳的最快。~~《友手打

 孫元起在漢口下了火車,便見到漢口知縣帶著幾個上得了台面的官員在月台上恭候,見面就鞠躬作揖:“恭喜孫大人高升!”

 “呃,高升?”孫元起一臉錯愕。

 漢口知縣見孫元起的驚愕表情不似作偽,便小意地解釋道:“京中有消息,稱大人於前數日已經榮升學部左shì郎。”

 孫元起撓撓頭:“我怎麽不知道還有這回事?”

 官場消息傳得快是快,就是就跟經濟學家的預測似的,可信度很難保證,能有一半準確就不錯了。像漢口知縣這種七品芝麻官,沒有可靠的信息來源,只能聽風就是雨。眼下見當事人都不大清楚,心裡也打鼓:難道這回傳言又有錯誤?

 邊上的漢口縣教諭連忙救場:“即便傳言有誤,也足見大人為四海聲譽所歸。而且大人為國興學,南北奔bō,下官等企慕已久。此次不憚嚴寒,往返京鄂,風塵仆仆,車馬勞頓,幸而貴體無恙,jīng神矍鑠,也是一喜。”

 知縣也趕緊說道:“正是,正是!我等本來準備安排酒筵,為大人接風洗塵。然而儕輩皆雲,大人高風亮節,最不喜歡酒席應酬。所以下官略微薄禮,請大人笑納。”說完一揮手,便有衙役捧上兩隻大楠木箱子。

 在湖北官場上,孫元起是出了名的特立獨行:

 第一條,就是除非總督、布政使等重要人物宴請,概不參加官場應酬。明清官員在本質上都是酸文人,一旦喝了酒,酒意上湧的同時酸水也跟著冒出來,於是現場各種的揮毫潑墨、yín詩作對、填詞唱曲。

 相對於那些專業選手,孫元起甚至連業余選手都算不上,出場的後果只有一個:被虐。就算想在邊上做個安靜的圍觀者,也會有人找上mén來:“孫大人,你看學生的這首詩寫得如何?”bī著你發表意見。憑孫元起的水平,哪裡懂什麽平仄拗救、起承轉合、有我無我,張嘴就得出乖lù醜。出乖lù醜其實也沒啥,關鍵身份實在太敏感:堂堂提學使居然如此不學無術,怎麽能教育好全省莘莘學子?

 深受其害的孫元起剛到湖北就立下了規矩:除非必要,謝絕一切公sī宴請。哼哼,惹不起,老子還躲不起麽?

 第二條,不喜歡坐轎、不喜歡官服,而喜歡馬車、便服。平日出mén,只要不是去總督府,孫大人一準兒會隨便套件乾淨衣裳,讓保安套上馬車出mén,輕便快捷不說,還不折騰別人。悶了可以和車把式聊聊天,冷了可以下來走幾步,餓了隨便找個路邊攤就能解決一頓,多自在!你要是穿著官服坐轎子裡,能有這麽舒暢?

 第三條,“三節兩壽”不收銀子,貴重的土特產和其他禮物也多是婉言謝絕。如果銀子確實推不掉,會送到兩湖師范學堂和湖北高等工業學堂,作為學生的獎學金。倒不是孫元起有多廉潔、有多聖賢:想要發財,那還不容易?自己原先參與的幾個科研項目,隨便摟點錢也比這禮金多,何苦讓官員們破費呢?他們的錢也來之不易,一次紅包四百兩銀子,那得刮多少戶平民百姓才能湊齊!

 官員們才不會被冷面孔所嚇倒,在他們看來:只有沒送對的禮品,沒有不收禮的官員。果然,經過湖北官場大小官員無數次地嘗試,終於發現孫元起的死xùe:喜歡收各種明清書籍。雖然他會事先申明不收昂貴的珍稀善本,但不知是假裝的還是確實如此,他的版本鑒別能力趨近於零。這對想鑽空子的官員來說,無疑是極好的消息。

 就這樣,各種古籍被陸續送進了提學使司衙mén,然後輾轉來到經世大學圖書館。偶爾客串圖書管理員的副校長王國維,不止一次在送來的書堆中翻出宋元刻本。楊度也曾不止一次地搖著頭說道:“自從我們來到湖北,其他的變化我沒發現,至少學署所在的水陸街附近多了十多家書鋪,武昌城內古書的價格漲了三成。”

 漢口知縣見孫元起面sè有些不渝,連忙上前打開箱子,親自介紹道:“大人,此為康熙二十三年刻本《湖廣通志》,共計八十卷。時下通行的《湖廣通志》為一百二十卷本,是乾隆年間在這套書基礎略加修葺而成的。新書編成之後,因為資料更全面、內容更翔實,導致康熙本倒是很少見了。說起來這套書倒不是很貴,也不是很雅致,但作為我大清立國後第一套編纂的行省通志,還頗有些價值。所以下官把它贈送給大人,略表心意。”

 孫元起接過其中一冊,扉頁上果然寫著“皇清康熙二十三年,臣徐國相、宮夢仁等敬纂”字樣,看來確實是清初圖書無疑。只是全書紙張潔白,天地開闊,字大行疏,筆畫硬朗,任誰看了也知道不是凡品。便有些不信地問道:“這套書恐怕價值不菲吧?”

 漢口知縣連連擺手:“大人有所不知,這套書編成之時,正值康雍乾盛世,印得極多。刻成之後,曾頒布全省各州道府縣,士紳耆宿幾乎家藏戶有,直到如今還有不少保存的。此類方志不為時人所重,價格不是很高,也就幾十兩銀子罷了,關鍵收集如此完好,倒是頗足珍玩。”

 在漢口知縣的傾力推銷之下,孫元起也沒有峻拒,半推半就地收下了這份禮物。

 兩大箱書當然不能讓孫大人自己背回去,漢口縣早已安排好車船,一路將孫元起送回到武昌水陸街的提學使司衙mén。還沒進巷子口,就聽裡面人聲喧闐,忙停下轎子,命人上前看看究竟是怎麽回事。

 小廝進了巷子,就看見自學署衙mén排出一條長龍,逶迤蜿蜒,一直拖到巷子口。穿著官服、裘衣的大人們在有陽光的避風角落閑聊,轎夫、腳夫則守著各家的東西,或戰或蹲,chōu著水煙說著葷話,見小廝貿然闖進,都一齊轉頭看他。便有好事者說道:“喲,你家大人也來送禮?怎麽來得這麽晚?看看我們,都已經到了大半天嘍!既然晚了,就在後面老實排著吧。”

 小廝道:“謝謝這位大哥提點。不過,你們到了那麽久,怎麽還在這兒候著?”

 “還說呢!”不知是天冷還是煩躁,那人使勁地跺了跺腳,“聽說這位大人去北京今天回來,大家都趕了大早過來候著,誰知道到現在人家還沒lù面。我們能怎麽著?老實候著唄!你們來得雖然晚些,卻絲毫沒耽誤事兒。對了小哥,你是哪個府上的?”

 “謝謝大哥!”小廝一抱拳,然後轉身回去稟告。

 “哎,瞧這人,還沒說自己是哪個府上的呢!”那位好事者大感無趣。

 孫元起聽完小廝的匯報,皺著眉頭道:“走後mén!”

 轎子轉了一圈來到後街,後街也被十幾頂轎子堵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反正今天想要悄無聲息地進入衙mén,那是絕無可能了。孫元起也很果斷:既然如此,咱就擺明車馬走前mén!

 重新回到水陸街的巷子口,便派人前面開道:“湖北提學使司孫大人到!”

 巷子裡就像被捅的馬蜂窩,頓時一陣jī飛狗跳。送禮的人群不僅有湖北各府縣、學堂來人,連湖廣總督陳夔龍也派管家送上賀禮,看來漢口知縣所謂的“高升”並非虛言,這回自己十有八、九是在湖北呆不下去了。

 看著四周圍成一圈道賀的大小官員,孫元起隻好雙手抱拳做了個羅圈揖:“勞煩各位大人前來,孫某不勝感jī!只是現在尚未接到聖旨,道喜之詞實在愧不敢當。等朝廷旨意正式到鄂,孫某一定設宴款待各位!”

 好說歹說,堵在衙mén口的大小官員才陸續散去,至於禮品自然全都留了下來:把禮盒和禮單往mén口一丟,坐著轎子揚長而去,你還好意思說不收?

 等客人散盡,只見各種禮品在mén口堆積如山,雖然清末貪腐已是常態,可這樣明目張膽地把受賄所得堆放在大街上,確實還是非常聳人聽聞的。孫元起趕緊吩咐保安們把東西給抬進府裡。

 老趙佝僂著腰,也想上前幫忙,孫元起一把拽住:“老趙,你還是歇會兒吧。”

 掙了幾次沒成功,老趙猶自強辯道:“老爺,您別看俺五十多歲,還是有把子力氣的。上次買米,百十來斤俺一口氣從mén口背到後院!”

 孫元起笑道:“哈哈,老趙,你總不能把年青人的活兒都給搶了吧?他們不乾活,以後想加薪水怎麽好意思朝我開口?”

 “是啊,老趙叔,把活兒留給俺們吧!讓俺們好好表現表現,乾好了也好找先生漲工資!”搬東西的保安chā話道。來湖北這兩三年,孫元起和保安們在一個鍋裡攪飯杓,關系好得很,平時開些無傷大雅的玩笑也不打緊。

 老趙佯怒道:“王四虎你個小兔崽子,老爺供你吃、供你穿,平時給你錢開支,爹媽都幫著找到活兒,在京城好好養著,你還讓老爺給你漲工資?看俺今天不踹死!”說罷作勢就要踢他。

 王四虎一閃身,輕松躲開,抱著一盒禮品嘻嘻哈哈地跑進院子裡:“老趙叔,你要是能攆著俺,俺盡你踹!”

 其他幾個保安都笑道:“老趙叔,要不您請俺們一頓酒,俺們幫你把王四虎給摁住,你盡管踹。怎麽樣?”

 “還請你們酒?俺連你們一塊踹!”老趙笑罵道。

 院子裡的人聞聲都從屋裡趕了出來。老趙家裡的看來正在廚房幫忙,身上還圍著圍裙,見了孫元起大為高興:“老爺,您回來啦?”

 “嗯,回來了。”孫元點頭,“你讓廚房加點菜,再nòng點酒給這些小夥子喝。呆會兒,他們還要幫老趙忙呢!”

 幾個保安齊聲笑道:“好好好,既然先生這麽吩咐了,老趙叔,等王四虎回來俺們就幫你把他摁住,揍他個鼻青臉腫!”

 老趙家裡的用圍裙翻來翻去地擦著手,有些惴惴不安地問道:“老爺,俺聽說您要回北京當大官,不知真的假的?”

 這一問,搬東西的保安都下意識地停下了手中的活兒,想聽聽最準確的消息。

 老趙立馬虎起臉呵斥道:“fù道人家就是舌頭長!老爺去哪裡當官,自有朝廷聖旨,你問那麽多幹嘛!”又回身朝孫元起陪笑道:“老爺,您不要管他。主要是最近些日子,老聽人說您要高升,鬧得俺們心裡也都luànluàn的沒個安穩,她就是想找你討個準信兒。”

 孫元起搖搖頭:“他們都說我高升什麽的,我現在還沒得到消息呢!”

 老趙的笑容頓時一僵,搬東西的保安動作間也有些沉滯。

 孫元起看見倚在mén旁、燒包地搖著扇子的楊度,便問道:“賢子,人人見我,都說我是產房傳喜訊——升(生)了。衙mén裡有沒有得到準確消息,說我升到哪裡去?”

 “學部,左sh度笑yínyín地扇著折扇。

 “學部,作是狼?老爺,這是什麽官?有多大?在哪裡?”老趙連忙追問道。

 學部左shì郎這官是幹什麽的、有多大, 孫元起一時半會還真沒辦法向不識字的老趙解釋清楚,隻好含糊地說:“左shì郎嘛,就是比尚書小一點,比右shì郎大一點。無論如何,是在北京,過幾天我們就一道回去!”

 “要回北京咯!”保安們一齊歡呼道。

 老趙家裡的聽了,扯起圍裙角就開始擦眼淚,哽咽著說道:“老爺,俺去叫後廚加菜。”

 “終於回京城咧!”老趙咂著嘴說道:“要說,湖北麥子做的饃饃,就不如北方麥子做的好吃,俺都饞好幾年了!”

 保安們七嘴八舌地說道:“老趙叔,等回了學堂,俺請你連吃三天饃饃!”

 “饃饃算啥,要說俺最歡喜的,還數學堂裡的暖氣爐子。這武昌夏天熱吧?寒天冷得也邪乎,每天晚上一進被窩,俺就開始想學堂的好了!”

 孫元起此時才真切體會到這群山東漢子對北方的思念。是啊,江南雖好,畢竟不是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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