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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大科學家》382、虎鼠龍魚無定態
孫元起腦筋急轉。

 確實,眼下幾乎所有黨派都沒有明確規定黨員對黨的忠誠與義務,唯有新中國黨嚴厲禁止黨員跨黨,明文規定“堅持黨和人民的利益高於一切,個人利益服從黨和人民的利益”,還要定期繳納黨費,多少顯得有些不合時宜。

 那要不要和光同塵呢?馬教可謂組織嚴密、紀律森嚴,但在真實歷史中,馬教於上世紀二十年代第一次國共合作前後,也曾允許馬教黨員以個人資格加入國民黨。既然馬教都能加入國民黨,為什麽新中國黨不能呢?

 不過話說回來,現在的新中國黨與彼時的馬教還是有很大不同的。

 首先,兩者實力有強弱之分。在第一次國共合作的時候,馬教人數不過四五百人,根本算不上什麽政治力量,只不過背後有蘇聯和共產國際的大力支持,國民黨才捏著鼻子放低身價與馬教談合作。在合作之初,國民黨上下對實力孱弱的馬教根本就看不上眼,這也給了馬教很大的發展空間。

 新中國黨眼下雖然只有十多萬黨員,難以媲及黨員人數突破百萬的國民黨,甚至短時間內很難超過擁有五十多萬黨員的中國社會黨,但也不容小覷。而且孫元起本人的實力超凡,暫不說擁有的五省之地,單單是麾下十多個師的精銳武力,就遠超第二次國共合作之初的馬教,在全國絕對穩排前三。如果孫元起真要加入國民黨,只怕宋教仁做夢都會擔心孫元起是否會喧賓奪主吧?

 其次。兩者利益有小大之別。以馬教黨員可用個人資格加入國民黨作為正式標志的第一次國共合作,使得馬教在短時間內取得飛速發展,從合作建立到破裂不過短短四五年時間。馬教人數就增加了一百倍,達到了5.7萬人。此外還在工農運動方面得到了人力支持和資金讚助,讓馬教在長期沉寂的北方取得突破,同時利用黃埔軍校和國民革命軍為自己培養了大量軍事人才,真可謂有百利而無一害。

 如果孫元起等新中國黨核心人物加入國民黨,國民黨必然會在全國大造輿論,宣傳新中國黨是國民黨的一部分。借機大肆爭奪本來屬於新中國黨的選票;以後還可以名正言順地把觸角伸進孫系勢力佔據的川、陝、甘、晉、青等地,設立支部搶奪黨員。說到底,還指不定是誰佔誰的便宜呢!

 第三。兩者後果有趨同之勢。馬教的無孔不入和瘋狂發展,引起了國民黨高層的極大恐慌,於是有了蔣介石、汪精衛分別在南京和武漢進行的清黨行動,致使馬教蒙受了巨大損失。黨員人數在幾個月之間從5.7萬人直線下降到1萬人。

 雖然眼下的這個國民黨將來如果與新中國黨決裂。肯定不敢采取“四一二”、“馬日”或“七一五”之類的殘酷屠殺,但孫元起等一旦真的選擇加入國民黨,絕對會讓原本單純堅定、信仰唯一的新中國黨內部變得思想混亂,然後出現分裂分化。憑孫元起拙劣的政治手腕,絕對很難在一戰到來之前完成再次統合。

 思忖再三,孫元起沉聲說道:“在下覺得,內閣席位雖然重要,但還沒有重要到讓我們更改黨綱!也就是說。我們新中國黨依舊嚴厲禁止黨員加入任何其他黨派,包括國民黨。違者一律開除黨籍。如果趙智庵等沒有逼迫太深,我們就在內閣中暫且忍耐一段時日;如果他們做得太過分,我們也不必太過戀棧,反正國會大選在即。我倒要看看他國民黨能有多大本事,來爭奪參眾兩院的過半席位!如果他們真的過半了,咱們敗得一塌糊塗,自然無話可說。如果沒有過半,哼哼,咱們到時候一定要讓國民黨好看!”

 孫元起是新中國黨的委員長,又是黨內最有實力之人,可謂一言九鼎舉足輕重,這番話無疑是一錘定音地結束了張、湯兩人之間的爭辯。

 湯壽潛聞言讚道:“百熙所言極是!新中國黨現在雖然柔弱,但未來強盛可期。趙智庵、宋遁初雖然強橫,我們大不了就是辭職嘛,他們還能奈我何?何況江東子弟多才俊,卷土重來未可知!如果我們因為眼前一點權勢而委曲求全,托庇他人門下,將來何以訓後世、致遠大?”

 張謇也隻好點了點頭:“既然百熙已經作此決斷,我等唯有遵從而已。”

 說完正事,三個人又胡亂聊了幾句閑話,才各自告辭回家。張謇回到了他租住的米糧庫胡同,剛進門小廝就趕緊上前報告道:“老爺,午後家裡來了位姓洪的客人,一直在客廳裡候著,說是今兒非得見到老爺您不可。您看?”

 張謇揮了揮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然後徑直走向客廳。

 眼下已經是仲秋時節,白天漸漸變短,到了下午五六點鍾屋裡便是昏黑一片。盡管此時客廳中已經點上了幾支蠟燭,卻依然有些暗昧不明。張謇從外面進來時,只看見上首的座椅上有個肥胖的身影,便客氣地問道:“是洪觀川先生麽?”

 那個肥胖的身影趕緊站起來朝張謇深鞠一躬:“在下正是洪述祖!”

 原來這個胖子就是洪述祖。

 洪述祖,字蔭之,號觀川居士,鹹豐九年(1859)出生於江蘇武進。洪家是武進的名門望族,洪述祖的曾祖父是清代著名學者洪亮吉、他的姐夫是“一品夫人”趙鳳昌、他的兒子是著名劇作家洪深,而他的父親則與台灣巡撫劉銘傳、兩廣總督岑春煊關系莫逆,其家族之盛可見一斑。他父親給他起名“述祖”、“蔭之”有繼承先祖業績、蒙受祖輩福蔭之意,誰知他卻放浪形骸、品行不端。與其先祖洪亮吉的品行完全南轅北轍,乃是十成十的不肖子孫,當地人稱之為“洪殺坯”。

 無奈人家有個好爸爸。居然先後做過兩江總督左宗棠、浙江巡撫於連元、兩江總督劉坤一的幕僚,還做過台灣巡撫劉銘傳的中軍參謀,又曾被時任湖北交漢關道的岑春煊委任為漢口清文局坐辦。按理說他有鐵打的背景,應該混個如花似錦的前程才對。可惜他無論做什麽,最終都會因為品行不端而弄得灰頭土臉、狼狽而逃。

 就比如在劉銘傳手下擔任中軍參謀時,劉銘傳很是欣賞他的才華與能力,一度委派他協同處分兵事。襄助外交。當時《中法新約》簽訂不久,法軍卻背信棄義劫走了清軍由福建運往台灣的兩船軍火,劉銘傳派洪述祖前往基隆與法軍交涉。不料洪述祖竟收取法軍2000兩白銀的賄賂。將兩船軍火拱手送給了法軍。劉銘傳知道後勃然大怒,欲治其死罪,因多方說項才改判為監禁三年。隨後洪述祖買通獄吏,“越獄”成功。竄至武昌。

 在武昌。洪述祖被岑春煊保舉為漢口清文局坐辦(一般辦事人員),誰知他狗改不了吃屎,竟然又勾結洋人,偽造地契出售,險些釀成外交糾紛。湖廣總督張之洞下令緝拿他歸案,洪述祖通過姐夫“一品夫人”趙鳳昌向張之洞求情,加上他是名士後裔,這才從輕發落。僅逐出湖北了事。

 辛亥革命爆發後,洪述祖得知世交趙秉鈞與袁世凱打得火熱。就從上海趕到北京投靠袁世凱,成為了袁世凱的幕僚。在“民國產婆”趙鳳昌力促南北議和的過程中,洪述祖是趙鳳昌在北方的重要聯絡人,加上他又曾為袁世凱謀劃先“以南壓北”、再“以北壓南”的妙計,由是深得袁世凱的賞識。在袁世凱得到臨時大總統寶座後,委任他為內務部秘書,並授予三等嘉禾勳章,成為了袁世凱嫡系。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前來拜訪張謇,究竟是所為何事呢?就聽張謇問道:“勞觀川先生久等了!只是不知有何貴乾?”

 洪述祖冷笑幾聲:“有何貴乾?咱明人不說暗話,今天洪某過來就是想再次問問季直兄,您到底願不願意加入國民黨?給個痛快話,洪某還等著給人回話呢!”

 張謇一邊慢慢啜茶一邊悠悠說道:“老夫剛才就是在和孫百熙、湯蟄先討論是否要加入國民黨的問題,我是勸他們事急從權,加入國民黨,不過他們兩人都堅持新中國黨黨員不能加入任何其他黨派,違者一律開除黨籍。老夫是新中國黨的副委員長,理應帶頭遵守黨綱,觀川先生的話倒讓張某覺得有些為難了。”

 “為難?”洪述祖再次冷笑幾聲,“孫百熙人稱‘西北王’,手中有五省之地,麾下精兵過十萬,足以橫行一時,他對加不加入國民黨、在不在內閣自然無所謂。湯蟄先當過知縣,做過鹽運使,還修過鐵路,手中資金巨萬,只要跟定孫百熙,足保後世榮華不衰。可是你季直兄不同!

 “洪某可是聽人說了,季直兄在擔任工商總長職務期間,可是利用手中職權大肆打壓其他紗廠,並刻意壓低棉花的價格, 抬高棉紗的市價,以便您的大生紗廠獲取暴利。還有您的通海墾牧公司,違法在呂泗、海門一帶圈佔土地,激起民變,致使數十人死傷,是您給江蘇高等審判廳寫信,才把這件事給壓下去的吧?”

 “夠了!”張謇把茶碗往桌子上重重一頓。

 “不夠,這類的事兒可多著呢!雖然洪某記性不好,記不得太多事情,可是有人記著啊!人家不僅記著,而且還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證人口供、各種物證搜羅齊備,分門別類地放在那兒,沒準兒哪天就能用上。您說到那時候,孫百熙能救得了你麽?”洪述祖得理不饒人,劈裡啪啦就是一通,“這些事一旦抖露出來,季直兄您就是過街老鼠人人喊打,別人唯恐避之不及,誰還願意為你出面?即便孫百熙能救你,但他為了自己清譽考慮,他會救你麽?”

 “住口!”張謇把茶碗一丟,霍然站起身,“不就是加入國民黨麽?老夫答應你便是!”說罷拂袖而去,隻留下洪述祖一人坐在客廳裡,或明或暗的燭火照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仿佛像是隻準備擇人而噬的千年老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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