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世雄、黨世英二人向蕭唐訴說他們心中的苦怨,主要也隻是為了向蕭唐說明他們哥倆的確與高俅再也沒有甚麽乾系,可是也想到他們畢竟曾為虎作倀而與蕭唐做過對頭,現在人在屋簷下,不再受番羞辱已是萬幸,蕭唐就算令麾下軍健將他們也趕出縣城區,黨氏兄弟二人也隻得認命。
可正當黨世雄、黨世英垂頭喪氣時,卻忽然聽蕭唐又向他們問道:“你們兄弟兩個,往日在殿帥府中擔任牙將,甚少有率部練兵的機會。於陣法操演、營盤設列、操習軍健等軍例上可熟識些?”
黨家兄弟聞言先是一愣,旋即忙不迭的點頭應道:“好教蕭任俠知曉,待那高俅老兒未被官家調任至殿前司時,我們兄弟便已在汴京禁軍中各自統管過一營人馬,雖然我等本事不濟,但好歹當年也指望在軍旅中能混出個名堂,兵家大事又怎敢怠慢?”
蕭唐先是點了點頭,旋即意味深長的打量著黨氏兄弟二人,又問道:“那麽你們投到高俅帳前聽命後,卻又如何?”
黨世雄、黨世英二人面色一黯,且先不說高俅不念舊情,對於麾下軍健將官極是刻薄。自從他總管軍政之後,甚至公然侵奪軍營土地,修築他與其他高氏子弟新建府邸的去處,還將禁軍當做力役夥夫。涉及到老兵退伍,需要選招新軍時,高俅卻利用國家俸祿招募的多是技藝工匠做為他的家丁仆役,黨氏心說當年還在高俅帳下行事時,就和大戶員外府中養的兩個管事護院沒有任何分別,哪裡還會有甚麽機會教習行伍軍健?
何況上梁不正下梁歪,為高俅效命的不少將官見自己主子如此,他們也都有樣學樣,以軍餉去私養工匠仆役,但凡是哪家私自修造磚瓦泥土,修葺府邸之時,所用的盡是汴京中軍營諸軍,其余禁軍兵馬,甚至也不得已要靠撈偏門才能苟衣食,校閱選練荒廢,顧恤糧餉也遭貪墨,朝廷人不知兵、無一可用的窘境可不止是在河東路等地界,現在京師軍政糜爛的狀況也是日漸嚴重,似蕭唐眼下所統領的諸營戰力尚可堪一用的部隊,也將會越來越少......
大宋兵事奉行弱枝強乾、虛外守內的政策,而京師禁軍雖然號稱八十萬,可是隻怕再過幾年,這句話將更像是一個笑話。
蕭唐神色變得愈發嚴肅起來,他又對黨氏兄弟厲聲說道:“我與高俅老兒在汴京明鬥暗鬥,你們兄弟二人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也不止是因為他放任高衙內那個萬死莫贖的畜生做盡歹事,高俅那廝排除異己、恃寵營私,汴京禁軍上下烏煙瘴氣,國家軍政不修,恐怕或早或晚要遭屈從外邦之辱......
雖然本節帥與高俅同殿為臣,但是如今我有能力至河東公乾,肅清致使河東匪患猖獗的軍中蠢蟲,可是我也一向很清楚的很,禍亂國家軍政荒廢的軍中最大蠢蟲,就是圓社高二那廝!你們兄弟二人都曾在高俅那廝帳前聽用,如今既欲投至我奉旨選練的河東新軍中,舊日殿帥府中那般糜爛腐壞的習氣切不可再沾染半點,也休要以為憑著人情關系便能在新軍中廝混,否則本節帥收你們入伍,也一樣能按軍法從事斬了你們的人頭,以儆效尤!”
本來黨世英、黨世雄聽蕭唐的一番呵斥羞愧的抬不起頭來,可是聽蕭唐說到最後,他們哥倆驀的又抬起頭,並驚異的向蕭唐說道:“蕭任俠...恁的意思是......肯招募我們兄弟二人入伍?”
醜話既然已經說在了前頭,也總要說些好話來安撫這兄弟二人。
蕭唐微微一笑,將手向一旁默然不語的王進比去,又說道:“你們二人曾經也是禁軍官將出身,於操習行伍之事相對也更熟稔些。既恁的,待你們登記畫籍過後,我會吩咐王進教頭先考究你們一番,倘若你們真的熟悉兵事本職,新軍如今缺乏各部曲統率的將官,我會撥兩營人馬由你們兄弟二人各自統管一營。
可如今新軍初設,諸般軍職差遣隻做暫時安排,若是你二人統軍不力,一營指揮使之職自然也決計再做不得。可是反過來說,若是征討河東匪寇有用到新軍之處,你們如果能立下番功勞,自然另有擢升提拔,也教你們能一償在軍中爭個功名的夙願......其余軍司將官顧忌高俅老賊的權勢,不敢收容你們,本節帥卻隻當他那三衙太尉不過是一介跳梁小醜!這些事不必我多講,你們也很清楚。如此安排,你們意下如何?”
因為躲避高俅迫害,而不得已詐病辭官,歸附於蕭唐的王進聞言向黨世英、黨世雄兄弟二人張望過去,他神情雖有些複雜,可也依然很乾脆的向蕭唐拱手說道:“得令,考究與教授這兄弟二人統兵操習之事,屬下必不怠慢!”
而黨氏兄弟聽蕭唐不止肯收容他們,也答應會給他們機會在軍中升遷加封,委以重任,當然也都是又驚又喜。在蕭唐吩咐過軍校為黨氏兄弟登記注冊,收入營中安頓之後,便與王煥、王進等人又奔著前方營寨巡視去了。
黨世英、黨世雄二人面露感然之色,他們怔怔的望著蕭唐遠去的背影,過了片刻,這對兄弟忽然齊齊跪倒在地上,並向著蕭唐那邊咚咚磕頭,口中還感激道:“蕭任俠胸襟寬闊,待我們哥倆恩同再造!我等勢必要報你大恩,於軍中兢業勤勉,刀劍不避、萬死不辭!”
而蕭唐那邊,他又向身邊的王進吩咐道:“王教頭,雖然那黨氏兄弟曾在高俅帳下助紂為虐,可是奸佞橫行,他們二人卻也如許多只求在軍司中一時得以苟全的將官一般,隻得屈從於強權。還望你細心督促他們兩個痛改前非,嚴加督管,也能使得河東新軍諸部官將中,多兩個可用之人。”
“用人之人,人始為用。恃己自用,人為人送。彼處得賢,此間失重。若驅若引,可惜可痛......”
王進聽蕭唐說罷,一時間忽然又想起平素他與蕭唐長談時,涉及到舊日高俅禍害軍中同僚,大宋軍旅各處卻缺乏得力將官的現狀而感然長歎,旋即他也向蕭唐說道:“屬下自然知道蕭任俠的一片苦心,我也必將盡心竭力幫襯於恁......隻是說到如何用人,屬下還有一事卻需要向蕭任俠報之,是關於那王文斌的。”
蕭唐聞言停住了腳步,他向王進望將過去,問道:“王文斌?他那邊又有何事?”
王進面露笑意,說道:“蕭任俠有所不知,昨日傍晚時王文斌曾尋到我那裡,以同是禁軍教頭出身的名義與屬下秉燭夜談。我當時曾向他說及蕭任俠因大宋軍政萎靡,又如何煞費苦心於河東意圖為國家打造出一支善戰之師,也說道當年你不畏圓社高二強權,經略暗付京西、河東諸地時,又曾肅清軍中敗類,征討當地禍害良民百姓的匪寇等事宜。那王文斌雖然沉默不語,瞧他模樣,似也將屬下的話都聽進了去。
後來那王文斌還曾向我討教槍棒技藝,軍旅操練之法,屬下自然也是一五一十,傾心相告。王文斌倒也謙和,連稱受益匪淺,也全然不見初至縣城時那般言語浮誇的模樣......屬下也曾聽他提及,那王文斌說道汴京雖禁軍將官甚多,可在京師重地廝混時日忒久,不經歷過戰陣殺伐,也荒廢了畢生所學。他似乎有意再說通關系,辭了殿前司禁軍槍棒教頭的差事,而請托軍司調任他至河東新軍,也好能與邊庭為國家建功立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