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鄔梨是個威勝軍地界豪闊富裕的大戶,屆時百姓也會由地方州府接管,他也隻是照拂河東諸地流民一段時日,可是隨著流民人數的增加,每日的錢糧消耗也定然是一筆很大的數目。隻是蕭唐也知鄔梨可並非甚麽宅心仁厚的大善人,他十分主動的請纓助蕭唐安頓流民,恐怕也是帶有自己的目的。
原著中鄔梨因其幼妹大有姿色,便將她嫁於田虎為妻,也使得他做得偽晉國的樞密使,從地方豪強搖身一變,成為了在河東地界權勢顯赫的國舅爺。若說那田虎與鄔梨之妹一見鍾情而兩情相悅,這點蕭唐也絕對不可能相信,除了鄔梨這個大舅哥,田虎不但還娶了范美人並教她老子范權做得偽晉國丈,他還在做個強盜頭子時也有過殺夫奪妻,甚至褻瀆屍首的惡行,這就足見田虎是個好色殘暴之徒。
可饒是如此,鄔梨卻依舊願意讓自己的幼妹以身相許,並舉家向田虎投誠效忠,由此也能看出那鄔梨是個地地道道的投機主義者,可正因為如此,鄔梨也必定會時常心中算計,到底要投靠誰才能獲得更大的回報。
現在田虎統率諸路強人雖然在河東地界鬧得很凶,可是如今少了許多能人猛將輔佐,還真未必如原來的軌跡那般佔去五州五十六縣獨霸一方,可蕭唐卻是實打實的朝中大員、官家寵臣,如今他又身負經略河東兵事的大權,到底是將自己的親妹子嫁給個強盜頭子,舍下所有身家性命去幹造反這種風險極大的勾當,還是依附於在官場地位顯赫的朝堂新貴,並伺機牟取更大的利益,這筆帳鄔梨不可能算不清楚。
隻是不管鄔梨出自於何種目的,再由他從旁相助也確實可算做解了眼下安置流民的燃眉之急,是以蕭唐朝著鄔梨一拱手,說道:“鄔莊主仁義,隻是有甚道理叫恁破費這許多?安置流民錢糧用度,這些時日鄔莊主可差人盤算清楚,待河東匪患稍緩之時,我便上奏朝廷點撥錢糧,亦或由我蕭家集出金帛糧草,補缺貴莊的損失折耗。”
鄔梨聞言立刻將大手一揮,他又豪氣乾雲的說道:“蕭節帥,這是哪裡話!?恁在江湖中固然是被讚作仗義疏財、行俠仁義的任俠,可是鄔某雖然及不得恁,便不能為河東百姓做幾樁好事,也教鄔某能爭個好名聲麽?如今我威勝軍上下百姓也要仰仗蕭節帥靖平作亂的狂寇,鄔某身為本地大戶,自然也當竭力相幫。見外的話還請蕭節帥切莫再講,直教鄔某寒了心!”
聽鄔梨既如此說,蕭唐便也頷首一笑,說道:“倒是我言語搭纏了,既然如此,便先替黎民百姓謝過鄔莊主的善心義舉,河東鄉民,也必然不會忘卻鄔莊主為他們做的好事。”
鄔梨聽罷心下更喜,他暗付道:就算助官府安置流民要壞許多錢糧,按常例規矩,去孝敬朝中大員打通關系又要花費多少金銀珠寶?我為蕭唐做足這般天大的人情,若能仗著他的勢要,還愁不能謀求更多的功名富貴?販夫走卒、布衣百姓,他們如何念叨我都不打緊,蕭唐啊蕭唐,我的情分,隻有你莫忘卻才好。
有鄔梨肯出資設坊接納流民,再加上銅L縣等縣衙平常除常平倉外,也有惠民倉、廣惠倉等義倉做賑災濟貧之用。按宋製令諸州所屬縣各置義倉以備凶歉,是本取有余而補不足,雖說縣倉、郡倉之內的存糧有限,可是再加上鄔梨等地方大戶的補助,一時間估計堪堪也足以安置數萬人數的流民。
是以蕭唐略作沉吟,又對龔知縣說道:“百姓無端遭賊人燒殺劫掠,
失了生計,也隻是為能有個安身之所。龔知縣,為了以防萬一,就算本縣存糧不足,還望你派出押司乾吏緊急再從附近地方大戶、州縣府衙賒買借調,以應現在流民之急。”
龔知縣更是無奈,他這才發現蕭唐雖率軍駐扎在銅L縣,使得他不至再因河東賊眾攻打而每日擔驚受怕,可是朝廷官軍的糧草用度,還有安置流民等諸多繁瑣事宜他也沒辦法置身事外。可是蕭唐都把話說到這份上,鄔梨等地方上的富戶也樂意慷慨解囊,他這個知縣官也總不能任由河東災民都被活活餓死,屆時真惹惱了蕭唐在朝堂參他一本,自己的仕途官路隻怕也是走到頭了,所以龔知縣也隻得苦著臉答應下來。
蕭唐又向一旁垂手肅立的李縣尉望將過去,又道:“待於本縣安頓大批流民時,男女老少良莠不齊,衣食住行、治安查揖也須有人打理,我部的官軍將士還要應對河東賊眾,也無法分心維持流民秩序。是以我還須一些巡捕衙差聽用,管理百姓的事宜,也中需要熟悉衙門事務的人打理才是。”
李縣尉聞言不由得身子一振,若說剿匪緝盜、率兵打仗他還真沒那能耐,可是震懾小老百姓,不正是自己行家裡手的本事?自己如今也算是教蕭節帥看在眼裡的人,如果他將大批流民整治的服服帖帖,屆時朝廷論功行賞,他這個正九品的縣尉小官職位差遣也該向上躥一躥了吧?是以還沒等龔縣令發話呢,李縣尉立刻將胸脯拍得震天響,直言卑職一定盡心做事,必然不會讓節度使大人失望雲雲......
龔知縣那張肥臉又是一拉,蕭唐到了縣衙屁股還沒坐熱呢,就向他又是要錢、又是要糧、又是要人,可偏生還教自己推諉不得。到了此時龔知縣的神經也變得大條了許多, 他索性哼哼道:“既然節帥大人要借調些巡捕差役,安頓河東百姓之事也著實緊急,下官衙門內差役公人,盡皆調於節帥大人恁帳前聽用。下官隻留押司文吏,衙門公事辛苦一些便是。”
這倒也不是蕭唐有意要為難龔知縣這個縣衙小官,在趕赴銅L縣之前,他便與羅戩、蕭嘉穗等下屬幕僚細細商議過:要安置流民、選練新軍可並非是豎起一杆官旗,教新兵大概能填飽肚皮那麽簡單。流離失所,且為了生計不得已投軍入伍的百姓,其中少不得有許多是拖家帶口的,如果不能妥善安置他們的全家老小,那麽尋常鄉勇又怎麽可能去嚴守號令去竭力操練、玩命廝殺?現在由於河東諸路軍司的不作為,而使得大批黎民對於官軍的信任一落千丈,等到朝廷再來顧及這些流民的生計,恐怕其中不知又有多少人早就投到田虎麾下,反而要成為蕭唐不得不去剿滅的賊眾了。
蕭唐並非是執掌錢糧民政的文官,在沒有劃入軍籍之前,如何安撫流民的事宜本來也不必他來操心。可是蕭唐也知道自己如果忽略那些因由而強行征召壯丁,一支軍心渙散的部隊,也絕對不會有甚麽戰鬥力可言。
現在選練新軍的根基事宜大致也有了個眉目,龔知縣、李縣尉等人正要在縣內設宴款待蕭唐等一行行伍官將,而此時鄔梨忽然開口又道:“蕭節帥,恁與鄔某也算是舊識,可是還未曾至敝莊一敘。恁與諸位將軍一路風塵仆仆,本也該好生歇息幾日。不如便由鄔某作東,在府上設宴管待諸位大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