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有耶律大石前來核實了蕭唐等宋國來使的身份,錦州太守與城內咬兒惟康等將官自然又是大擺庭宴,熱情管待了蕭唐等人一番,其中咬兒惟康等將官對蕭唐高強的本事心悅誠服,也時常湊上前去頻頻敬酒,大讚蕭任俠果然名不虛傳,端的了得。
宋遼百年無戰事,現在大宋也並未因要重新奪回燕雲十六州而單方面撕毀盟約,與女真諸部同盟伐遼,加上契丹兒郎本就對武藝高強的豪傑十分敬服,是以其他的城內將官也顯得十分熱情,也因蕭唐得以險境逢生而向他沒口子的道賀。
次日一早,在錦州一眾官員的相送下,蕭唐、燕青、許貫忠、蕭義、段景住五人與耶律大石及其隨從啟程上路,又經過了來州、遷州等地進入遼國南京道地界。
已經進入了入秋時節,天氣也不再向酷暑那般炎熱,待秋風吹過時落葉紛紛,枯黃色的葉子一片一片的飄落在地,雖然使人望去平添一股寂寥,可秋季同樣也是收獲的季節,當農作物的在陽光緩緩搖曳,並散發出金黃色的色彩時,兩旁耕田中辛勞了一年的農夫莊民也都可以露出了欣慰的笑臉。
此時蕭唐正與耶律大石同乘著一輛廂車,但見耶律大石眺望車窗外時不時經過的農戶,他的表情卻愈發沉重,並且在思量著甚麽事情。
蕭唐知道他是在為自己多災多難的祖國而心憂,現在雖然遼國仍然能夠掌控住上京道、中京道、南京道等領地,可除了政權分崩離析的遼東地域,在遼境各地匪患橫行,也有數路叛軍亂黨蠢蠢欲動。偏生現在執政的天祚帝又是個徹頭徹尾的昏君,耶舸笫製衲懿灰蠐槍裘穸に伎嗦牽
可是饒是他耶律大石有雄主之才,以他一己之力卻仍然無法力挽狂瀾,恢復大遼昔日的榮光,耶律大石也隻能夠在遼國大樹將傾之際率殘部至於西域及中亞等地另起門戶,而不能阻擋興起的金國將自己的祖國顛翻滅亡。
換句話來說,我蕭唐需要做的,必須要比他這個西遼開國之主更為出色才是......
就在這時,耶律大石忽然開口說道:“若是遼東等地的百姓,也能似此處的鄉民活得這般安樂才好。蕭任俠,我大遼遼東禍亂相踵而至,致使無數百姓顛沛流離,恁也是親身經歷過的。可恨我耶律大石空有一腔報國之志,可因資歷尚淺,不能教那乾亂臣賊子盡數伏法受誅,唉......隻望恁再度來訪祖上故土時,無論是大遼還是南朝,都能共享太平盛世。”
蕭唐聞言暗歎一聲,心道不止是大遼已經按照原本的軌跡根基漸漸糜爛,如今宋國也是敗象已呈,有天祚帝、宋徽宗這兩位一個賽著一個昏聵不明的昏君把持朝政,任他耶舸笫綰瘟說茫峙亂彩俏蘖靨臁
心有所感下,蕭唐便說道:“君上若是無道,雖有忠良之士輔佐,總有治國良策終不能上達九重。常言道位高節低、人賤義薄。君子惑於微,不惑於大;小人慮於近,不慮於遠,無論大宋大遼,若是盡在權奸掌握之中,身為一國之主,又不能體察國事動蕩之所在,恐怕也隻能累得朝中賢臣雖有心報國,卻也不能一償己願。”
按說蕭唐已把話說得較為隱晦,也並沒有在耶律大石面前直言辱罵天祚帝、宋徽宗在治理國家上都是混帳王八蛋,可以耶律大石才學底蘊,當然也能聽出蕭唐話語中的弦外之音,是以他先是微微一怔,隨即面露慍色道:“蕭任俠,雖說你是在南朝朝堂中是個名聲籍甚的英傑,可如此對我遼朝國事說長道短,也未免與理不符吧?”
“......大石沙裡說的是,是我一時言語莽撞,又怎可妄言遼朝國事?還望見諒則個。”
蕭唐苦笑一聲,隨即便對耶律大石說道。其實他也知道這個耶律皇族十分清楚自從天祚帝即位以來,對於遼國越發動蕩的局勢更是雪上加霜,可是現在還沒到他因天祚帝越發昏聵的行徑、遼國的處境愈發混亂而徹底心灰意冷,並與眾大臣另立耶律淳為帝的時候,蕭唐畢竟是宋臣的身份,如此當面指摘自己的君主治國無能,也難免會讓耶律大石聽起來十分刺耳。
可就算是耶律大石在治世能成為輔國能臣,亂世也可成為一代明君,在一個國家病入膏肓之際,你若是仍不能擺脫愚忠思想的禁錮,饒是殫精竭慮,隻怕也早已晚了......
在經過一番並不是十分融洽的對話之後,蕭唐與耶律大石之間長談的時候也少了許多,一路無事,車仗又經平州、薊州等地抵達大遼五京之一的南京析津府城郊,耶律大石與蕭唐、燕青、許貫忠等也各自騎上馬匹,約莫再過小半個時辰,便能進入城內。
蕭唐與耶律大石等人又行了一陣,忽然間官道北面煙塵滾滾,又一彪人馬駕著駿馬絕塵而來,但見為首的那兩個將領都生得十分高大,其中一個遼將頭戴七寶紫金冠,耀日黃金龜背甲,西川蜀錦繡征袍,藍田美玉玲瓏帶。左懸金畫鐵胎弓,右帶鳳翎t子箭。足穿鷹嘴雲根靴,坐騎鐵脊銀鬃馬。錦雕鞍穩踏金鐙,紫絲韁牢絆山鞽,一身行頭煞是威武不凡。
而另外一個將領頭戴明霜镔鐵盔,身披耀日連環甲,足穿抹綠雲根靴,腰系龜背狻猊帶。襯著錦繡緋紅袍,執著鐵杆狼牙棒。那將領不止生得悍猛,近一丈的身長也比之前那員遼軍高出兩尺上下,這兩個將領身後又各自跟著三四員驍將,待他們望清楚遼朝皇室宗親的耶律大石赫然位列於前面那隊人馬中後,便急忙駕馬駛來,向耶律大石施禮。
耶律大石也向他們二人回了禮,並問道:“兀顏統軍、賀統軍,你們這又是從哪裡來?”
但見那個被耶律大石喚作兀顏統軍的將官堂堂一表,凜凜一軀,面白唇紅,須黃眼碧,隻是此時他面色抑鬱,隻匆匆向耶律大石報道:“奉迭刺部夷離堇鈞旨, 末將率眾至檀州等軍州都檢各部兵馬,準備發兵前往遼東支援魏王殿下,眼下正要回析津府樞密院報備。令在身,不敢久留,還望大石沙裡海涵!”
這兀顏統軍說罷,便率身後數騎直奔析津府而去,他身後曾與蕭唐有過一面之緣,且與耶律大石來往頗多的兀顏延壽也是面色鬱鬱,他匆匆向耶律大石道了聲罪,便緊隨著自己的父親駕馬去了。
耶律大石見狀長歎一聲,並心中暗付道:這個兀顏光精通十八般武藝,熟讀兵書,有萬夫不當之勇,部下也有許多精兵良將。可是他因是我大遼治下的熟女直出身,如今遼東白山黑水間的生女直諸部興兵反叛,致使他在朝中也沒少遭同僚猜忌與打壓......隻是他雖然性情剛強,卻又與我作色作甚?遼朝中也多有非是契丹族裔的能臣良將,便是那蕭唐不也在宋廷內受得重用,我耶律大石又非目光短淺、心胸狹隘之輩,又豈會只因你們父子是熟女直出身,便存了輕蔑仇視之心?
隻是與兀顏光及其親隨等人的反應截然相反的是,當另一員統軍得耶律大石引薦,見過了蕭唐之後,他登時喜形於色,並說道:“恁便是蕭任俠?我乃斡魯朵軍副統軍賀重寶,天可憐見,未教我賀家恩公之後在遼東遇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