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如今除去混同江、黑龍江以北苦寒的險山惡水之外,金國全境幾乎也已盡失守淪陷,就算自己能否逃脫得去也是殊無把握。但完顏斡本也很清楚不到最後萬念俱灰的絕望關頭,無論如何也仍舊不能放棄。
舍棄下大批的親族子民,馬不停蹄的繼續踏上了漫漫逃亡路,如今完顏斡本也只有盡可能確保自己不會從劇烈顛簸的馬背上忽然摔落下來。然而就算僥幸衝殺出一條道路,在後面也仍有大批的齊朝軍馬陰魂不散的追擊過來,伴隨著四下裡敵騎軍不斷的逼近,先後又有不少金軍甲騎死在逃亡的路程之上,而終於大概發覺完顏斡本行跡的齊朝兵馬卻在不斷的增加。
此消彼長之下,對於奔逃將士所騎乘的坐騎而言馬力消耗也極是嚴重,就算僥幸擺脫了齊軍的合圍,暫時沒有讓後面追擊的大隊敵騎攔截得住,可是連同完顏斡本快下騎乘的寶馬在內所有戰馬已不免大口喘著粗氣,甚至有些已然口吐白沫,而可供換乘的坐騎如今也甚是有限,再奔逃下去將會又不少戰馬被拖垮累死,恐怕也實屬常事......
更何況,如今既然已經截獲得金國逃亡部眾,大致也察覷清了完顏斡本的行蹤。各地哨探快馬來往穿梭、走報聲息,由蕭唐調遣部署揮軍直向會寧府各個方向的各部齊朝軍旅所形成的包圍網也迅速收縮,完顏斡本就算能逃得了一時,卻還能硬撐得了多久?
遮莫又過了半日的光景,直當完顏斡本連同著殘余軍馬潰逃至一處丘陵時,驀的一陣嘹亮的號角聲衝霄響起,卻也似一盆徹骨森寒的冰水直澆在完顏斡本的心頭。丘陵坳口後側鼓角轟鳴、兵甲鏗鏘,隨即鸞鈴響處,一片片的旌旗飛揚也呼嘯著直湧將出來。整個大地都震顫起來,配備著鋼刀、長槍、藤牌、標槍、弓弩、陌刀、大斧...等諸般軍械的齊朝馬步軍眾滾滾行進,很快便要集結成騰起衝霄殺氣的大陣......到底又有大批的齊朝兵馬殺將趕至,並生生攔截住了完顏斡本奔逃的去路!
金軍殘余部眾當中登時又引發得一陣騷亂,然而很快的也有軍士絕望的發覺令整片大地為之顫抖的軍馬突進之聲從各個方向隱隱傳至。幾路追兵勁騎馳騁突進,在他們手中那寒光閃閃、密集如林的騎矛長刀很快的便也映入金國潰軍的眼簾當中,伴隨著諸部大批的齊朝軍馬集結,似匯聚成一片片的鋼鐵叢林,而將包括完顏斡本在內的金朝殘余兵馬盡數給團團圍住。
俺大金國,終究是要亡了麽......
完顏斡本茫然四顧,也頓感無比的淒涼與絕望。金國這才歷經三朝便要覆滅,而他這個亡國之君自知縱然死後有知,也是無顏面對自己的父親阿骨打與叔父吳乞買這兩代先朝皇帝。然而完顏斡本心中卻驀的又感到一絲莫名的舒緩感,畢竟他臨危受命繼承金朝帝位之際,國事已是萬分險急,實則便已是相當於當初遼朝於護步答崗大戰潰敗之後,又教他女真諸部侵攻奪取下中京、東京、上京等諸道大片疆土的危難時節。就算自己再是殫精竭慮,恐怕也難以挽救得金朝的傾頹覆亡之勢,尤其還是在蕭唐大敵趁勢而起,必要覆亡金國也全無半點回旋余地的情況下......
不錯...全因蕭唐那狗賊...縱然父皇英明神武,可卻是看走了眼。當初他若肯聽俺與吳乞買族叔相勸,早早誅殺了那廝,俺金國又如何會遭受這等滅國之災!?
然而絕望之際的完顏斡本兀自以最惡毒的言語詛咒蕭唐之時,他驀的看見對面源源不斷集結的齊軍甲士已擁簇著一人提著杆鏨金大槍出現在視線當中,而那人目光也猶如冷電一般直直的投射過來,正與完顏斡本的對到一處。雖然許多年頭未曾相見,但是在這一刻完顏斡本也立刻辨識出那個他化成灰也能認出的大恨死敵形貌,正是眼見要覆滅大金國的蕭唐。
尤其是蕭唐此時騎乘的那匹由頭至尾、長一丈,蹄至脊、高八尺,雪練也似價白,渾身並無一根雜毛的雄壯寶馬也讓完顏斡本立刻瞧得分明,也正是他當年無比珍愛的坐騎,卻因當初與蕭唐一方放賭比拚卻連輸三局,而被那死仇大敵做利頭佔取了去的照夜玉獅子。
實則似照夜玉獅子這等駿馬的平均壽命在三十到三十五歲之間,尋常以四歲到六歲之間最為健壯,而照夜玉獅子自從歸屬於蕭唐之後征戰至今,按戰馬的年齡段已堪堪步入暮年。雖然平常時節有牧馬坊皇甫端、常伯達二人好生看覷照管,蕭唐本來也曾想過今番大戰過後,遮莫也是時候教照夜玉獅子與火赤塊千裡嘶風馬享得閑樂,“頤養天年”了。
然而在這個時候,頗有靈性的照夜玉獅子馬似是察覺到前面潰亂的騎陣中熟悉的身影,它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不住揚蹄奔出數步。蕭唐也立刻一拽轡頭韁繩,並探手過去在其雪白的馬鬃上輕撫數下,又口中低聲安撫了幾句,照夜玉獅子馬便立刻服服帖帖的揚了揚頭,順服的聽從著蕭唐的指示,再沒有不安分的做出半點異動。
哪知本來滿腹無窮怨毒的恨意無處宣泄的完顏斡本於遠處眺望瞧在眼裡,蕭唐那細微的動作,便如壓在駱駝身上的一根稻草,而似是教完顏斡本緊繃的最後一根神經驟然繃斷,怨恨的毒火吞噬盡靈台最後一絲清明,他也已然是怒極成狂,便如發了癔症失心瘋也似......
賤畜生!識不得舊主,早些殺了也罷!蕭唐狗賊亡俺大金,威懾脅迫得女真眾部反要為他所製!今日也合當拚得一死,也免得受辱,否則教俺女真兒郎向你這死仇大恨臣服,如此與那畜生又有甚麽兩樣!?
完顏斡本猛然間渾然不顧直要喊破了喉嚨,他發出歇斯底裡的癲狂怒吼,隨即又緊緊的擎住馬刀在手,並喝令周圍殘存的一眾金軍殘部親隨催馬呼嘯往前,看來依然不打算再掙扎奔逃下去,而是往蕭唐所處的齊軍軍陣那面如撲火飛蛾一般惡狠狠的直撞了過去!
眼見反而是完顏斡本一方先行發動集亡命衝鋒,眾多鐵蹄重重的叩擊著地面發出激烈的轟隆聲,殘存的金軍甲騎也幾乎盡數誓死相隨,發出歇斯底裡的怒吼聲狂湧奔來之時,蕭唐臉上倒不由微露出訝然之色。好歹完顏斡本是一國之君的身份,該說的場面話也還未曾說盡,便是抵死不願降服,如此恁般貿貿然衝殺過來,卻不是嫌距離自己的死期還不夠快?
或許也正是因完顏斡本這廝如今也再扛不住巨大的壓力,依他性情也決計不會臣服於我,是以如此恁般拚命早些赴死,對他而言卻也是一種解脫吧......
蕭唐心中念罷,他臉上略顯訝然的神色也漸漸褪去,隨即也把手中鏨金大槍高舉直向蒼穹,口中還喃喃念叨:“這倒也好,你這廝既執意要做困獸之鬥,我倒也不必如原本的軌跡那般似你金人也須按國製還要封耶律延禧、趙佶、趙桓那乾亡國之君做甚海濱王、昏德公、重昏侯...今日便絕了一樁隱患,也免得日後多費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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