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是喉頭中槍,激濺的鮮血使得眼前一片血紅,周昂喉頭嗬嗬作響,終於也直接栽倒墜馬,摔在地上又揚起大片的塵土。
大口大口的鮮血又從口中湧出,仍在彌留之際,周昂感覺到自己似乎要被無盡的黑暗給慢慢吞噬,他這時才感覺到無比的恐怖。可是如今已是必死,周昂忽的感覺到自己這一生費盡心思要在汴京軍中有所建樹,到頭來卻也隻能說活得十分可笑......
同是汴京八十萬禁軍教頭出身,周昂自也熟知武神通王進、豹子頭林衝這些與他曾做得相同職事的軍中同僚。而殿前司的頂頭上司記恨王進,又圖謀害死林衝,周昂也不是沒聽聞過個中因由,可是他卻也隻是冷眼旁觀,任由著王進、林衝這些本能為國家所用的將才枉遭權奸迫害而無動於衷。
甚至以周昂的立場而言,他反以為王進、林衝這些業藝精熟的老資歷教頭就是因為不會做人而被高俅或是逼死、或是逼走,這也才輪得到他與丘嶽等甘願對高俅俯首帖耳,在軍中甚懂得做人的教頭才能夠上位得重用,如今丘嶽官居汴京八十萬禁軍都教頭,身兼左義衛親軍指揮使,而自己在八十萬禁軍位居次席僅略遜於丘嶽,兼任右義衛親軍指揮使,這一切也正如周昂所料想的那般。
周昂以為要在官場中立足,不但要夾著尾巴做人,更須懂得如何迎合高俅等手握權柄的重臣。至於每逢朝廷檢閱兵馬時,周昂與丘嶽等教頭也完全是按照高俅的心思,拉起汴京禁軍上演大旗、棹刀、蠻牌、神鬼、雜劇之類等百戲,明明是戎衛京師重地的部曲各個吹吹打打,再搞出些“旋羅”、“海眼”、“交頭”等各式各樣的熱鬧噱頭,哄得官家瞧著滿意,廣多汴京軍營地皮也盡被高俅建成私宅,禁軍訓練怠懈,幾乎也都被高俅當作私役工匠使喚,軍隊紀律廢弛,戰力日漸孬弱,周昂身為殿前司教頭也隻是無動於衷,還要主動巴結孝敬高俅,因為這就是他的為官之道。
可是事到如今,林衝、王進等險些被高俅害死的禁軍教頭投身綠林,如今卻拉練起許多精兵猛士,周昂麾下大批訓練怠懈的汴京官軍抵擋不住強寇的猛烈攻勢,慘敗幾乎已成定局。忙亂中被史文恭一槍搠中了咽喉的周昂情知必死,這才覺悟到是自吞苦果,這一世的指望,到底也隻能化作南柯一夢......
史文恭一甩槍鋒,在地上匝出一抹血月,此時蘇定也策馬疾奔到了他的身邊,還高聲讚道:“到底還是兄長更為了得,教這廝做了恁的槍下之鬼!”
隨即又有軍健湧將上前,眼見不得瞑目的周昂已死得透了,他身上吞龍頭撒青纓珠爛銀盔、香綿熱鋼甲、金線絳紅袍,七寶麒麟帶、海獸皮倒雲根虎尾靴等衣甲,以及雀畫面龍角靶紫綜繡六鈞弓,皂雕翎鐵梨杆透唐猊鑿子箭、劈開山金蘸斧和簡銀杆四方棱賽金光劈楞簡等兵刃軍械,乃至高八尺的衝陣火龍駒也都成了被繳獲的戰利品。史文恭一對冷眼又往前方陣勢愈發潰散的官軍那邊乜去,與蘇定二人再度催馬奔出,率部直直衝殺了過去......
隨著追殺趕至的諸路豪強越來越多,汴京殿前司諸部官軍也被殺得四分五落而逃,殘存眾將且戰且逃,如今漸漸的已顧不得保全主帥高俅的性命,自己能否在敵軍勢不可擋的圍攻下保全得性命,還是兩說。
期間又有睢州兵馬都監段鵬舉倉惶的縱馬逃逸,卻被一支從斜側激射過來的流矢戳中,當即從急奔的戰馬上跌將下去,卻又有呂方、郭盛二將從傍邊飛馬疾馳殺來,
拈起兩杆長戟戳定段鵬舉咽喉,好似霜摧邊地草,雨打上林花,也登時教他斃命於馬下;禦龍直虞候酆美在亂戰廝殺中卻是被盧俊義生生攔截了住,隻得拍馬舞刀,徑直前去要殺出一條出路。兩馬相交,不到數合,酆美就被盧俊義挺起長槍往前一逼,趁著磕碰開他手中大杆刀時搶入身去,旋即劈腰提住,一腳蹬開戰馬,便將酆美單手直接擲下了馬去,待周圍一眾步軍前來接應,眾軍齊上,也將酆美橫拖倒拽捉去了;
諸部如狼似虎的勇健截殺猛攻,汴京殿前司、京西諸路軍將大半戰死,也有人被生擒活捉,高俅幾乎已成了孤家寡人,就算他是有權柄教禁軍諸般將官前來逢迎巴結他的殿前三衙太尉,又是受官家格外寵信的權臣,可是到了這個時候,幾乎也再沒有人會站出身來,為了他拚死舍命去抵擋蕭唐麾下諸路群豪的追殺!
眼下隻得亡命逃竄,就算高俅並不擅長騎術,可是也隻能發了瘋似的拚命抽打著胯下驚嘶疾馳的戰馬,憑著禦馬的腳力又狂奔出一兩裡地的路程.風聲鶴唳、草木皆兵,雖然周圍仍有些被衝潰的官軍殘部四散奔逃,可是此時仍然緊緊追隨在高俅左右的已不過七八百騎的人馬,僅憑這些許兵力四面追殺過來的強寇隻要截住逃路,恐怕也隻得束手就擒。
諸路各州,連同禦營內選撥出來的部曲近十二三萬的兵馬怎就會如此輕易的敗了?就算再收攏各部被殺散了官軍,應該也能再重新集結幾萬的兵力,可是這仗也絕不能再打下去了...高俅心中不止對蕭唐更是痛恨,他倒也真知道怕了,至於再請動官家發兵剿滅蕭唐這夥千刀萬剮的賊,必要引薦些其它屢立戰功的軍中將帥前來,自己還是安心留在汴京執掌殿前司軍政為上,也決計不能再親身奔赴險地了。當年官家關照自己下放到邊庭軍旅做監軍鍍金時, 又有西軍大將劉仲武好生照拂,終於讓高俅踏上了於官場上平步青雲的捷徑,可是如今這一場慘敗才讓他意識到自己的確不是帶兵打仗的料。
童貫那廝不是會帶兵打仗麽?他拉攏得邊庭西軍之中那許多的確善戰的將才亦有不少,罷了,你這媼相好大喜功,不是就喜好帶兵征戰麽?待蕩平了江南方臘,蕭唐這夥反賊還是留給你來剿除吧,畢竟隻要我高俅仍蒙聖寵,便依舊可在朝中屹立不倒......
可是,這卻還要等到甚麽時候?
高俅忽然又想到因為北地建立金國的女真人屢敗遼軍,而致使那個與大宋對持近二百年的塞北帝國國勢迅速頹落,在自己統領諸路官軍出征之前,官家與蔡京、童貫等人商議定了,已經派出使者打算約定與金國結盟攻打大樹將傾的遼國......屆時朝廷必然會點撥大宋精銳善戰之師北上攻入遼地,又哪裡能夠騰出手來,再興兵前來蕩平蕭唐嘯聚的這幾路反軍?
這卻又要任由蕭唐那賊子猖狂多久?高俅心中仍發狠念時,忽然又聽見周圍嗖嗖的箭嘯聲乍起,本來在他身後因坐騎遠不及自己騎乘的神駒腳程快的幕僚孫靜,他焦急的向高俅呼叫的喊聲驀的也嬡歡梗備嗶吹贍炕贗吠ナ保憔魂锛恢в鵂浯┝慫錁駁牟本保納磣擁奔叢越思碧悠鎦諮鍥鸕墓齬鮁壇局小
高俅嚇得更是渾身一個激靈,他急忙把身子伏地,緊緊貼在鞍韉馬背上繼續奔逃。現在恁般火燒眉毛的時候,哪裡還能再去想那麽許多?立刻逃將出去,保住自己的性命才最為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