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蕭唐率領兩山兵馬殺進大名府後,不止是各處街坊市井間亂做一團,現在就連留守相公的官邸前也早已是亂做了一團,當梁世傑與自家夫人蔡氏急忙趕出了一探究竟,便瞧見李成率領一部兵馬趕到了府門前,又翻身下馬,跪拜急道:“恩相,大事不好!青州兩山強寇已殺將入城,並在城郭四處放火,賊軍來得突然,守城軍卒措手不及,眼見已是抵敵不住!”
“甚麽!?”
饒是梁世傑在大名府擔任留守相公多年,以往也素有些城府,可是如今乍聞那夥悍猛難擋的強寇兵馬竟然已經殺進城中,仍是被駭得面色發白。至於在府邸中向來強勢,就連梁世傑也要對她多加容讓的蔡京之女蔡氏一聽之下更是驚懼得沒了主意。蔡氏也隻不過是一個慣於慫恿自家相公多用些斂財手段,巴結好自己老爹蔡京的高官命婦,現在也全無平素裝腔作勢的模樣,而是驚慌的朝自家相公覷見過去,盼著他趕緊拿定個主意。
梁世傑直恨不得指著李成的鼻子破口大罵一番,自己以往對他與聞達二人也算十分器重,卻不料到這要緊時候竟然如此膿包!不久前這兩個沒有庸才還說大名府固若金湯,強寇萬難攻破,這才過去多久,那青州兩山綠林兵馬卻已經殺進了城來!
可是現在情況緊急,梁世傑也很清楚如今要逃出城,還少不得李成等官將舍命護衛他全家老小突圍出去。李成大致也明白梁世傑的心思,便搶先急報道:“恩相!那綠林數山共主全羽似也殺進了城來,隻怕再過些時候便要闖到此處!再耽擱片刻隻怕要為賊人所害,還望恩相立刻隨我突圍出去,未將就算粉身碎骨,也絕不能教那夥賊人冒犯相公!”
現在說這些又有甚用!?你這廝若與聞達二人把細些,又如何會讓那夥強寇輕易闖進城裡來?梁世傑心中暗罵,倒也立刻攜著梁氏的手往府邸內急奔,口中還大叫道:“備馬!備馬!胡亂那些衣物家資便是,立刻,出城逃難!”
一眾家丁丫鬟聽著梁世傑高聲叫嚷,立刻似炸開了鍋一般連忙拾掇些細軟準備一並逃離。偏生此時府邸內的謝都管沒個眼力價,仍上前向梁世傑問道:“可是相公......帳房府庫裡的金銀寶器,遮莫就任由那些天殺的賊子搶奪去了?”
本來這謝都管在梁氏還沒嫁到梁世傑府中之前便在東京汴梁蔡京的府邸中做得奶公,是以梁世傑也須給他幾分薄面,可是如今他卻把雙目一瞪,指著謝都管罵道:“糊塗!你這廝要守著府邸內家私,就在此等候那夥強賊殺來便是!”
梁世傑好歹清楚自己雖然在河北兩路地界位高權重,可是他這個留守相公若是落到了那群專要與朝廷作對的強寇手裡,甚麽身份也都不濟事。而謝都管隻愣怔了片刻,隨即便立刻扯著嗓子乾嚎起來:“相公!夫人!恁們可切莫丟下小的在此啊!!”......
而梁世傑與和梁氏焦急的胡亂披了件衣裳,隻急命家丁隨便收拾些細軟,便集又立刻疾竄到馬廄尋了幾匹寶馬。似梁氏等一些府邸內的女眷不會騎馬的,現在恁般形勢也避不得嫌,李成也隻得又喝令些麾下馬軍軍健與那些女眷同乘坐一馬,又是一陣哭嚎喧嘩聲過好,李成隨率領麾下的心腹護送梁世傑府中家眷立刻策馬急逃,梁府內雞飛狗跳的響動聲漸漸也平息了下來。
可是隻過了片刻,從梁世傑的府邸後門卻又探出個嬌小的身影。本來是梁中書府邸中的使女,梁世傑也正打算納為妾室的李瓶兒探頭張望了一番。
眼見周圍暫時沒甚動靜,細彎彎的兩道眉兒下那雙明眸中狡慧之色一閃,李瓶兒立刻又背起方才趁著府邸上下人荒馬亂時打包好的金銀珠寶,隨即朝著府邸內招了招手,與另一個也躲在暗處,同樣背負著沉重包裹的府邸內養娘卻朝著與梁世傑等一行人截然相反的方向潛出府邸,兩道身影漸漸的也隱沒於夜色之中......
且說梁世傑被李成護送著急要逃往城外避難,可是隻奔出一段的距離,便驟聽前面不遠處又有一陣陣急促的馬蹄聲與焦急的呼喝聲傳來。
梁世傑心中驚慌,險些摔將下馬去,幸好有李成眼明手快,及時策馬上前探手兜住了他胯下寶馬的轡頭韁繩。待一眾人驚魂未定的又向前面望去,卻瞧見是聞達領著敗殘軍馬直奔這邊逃來。
在撞見索超與那綠林數山共主“全羽”率眾勢不可擋的殺進城內之後,聞達心中戰意頃刻間蕩然全無,他也與李成是一般心思,心說如今大股強寇已經衝進大名府城內,看來已經是守不住了,倘若留守相公再被賊人擒住而有個好歹......則更是罪上加罪,擔待不起。聞達遂率麾下千余名官軍轉身便逃,也徑直往留守司官邸的方向急逃過去,恰巧在此處正撞見梁世傑與李成等一眾人。
“恩相!末將慚愧,賊軍勢大,抵敵不得!”
聽著聞達焦急請罪,梁世傑心中雖然忿恨,可是現在也不是那他是問的時候,現在也隻得與聞達合兵一處,由李成當先、聞達在後,護著自己全家撞透重圍、脫得大難。雖然周圍殺聲四起,但是所幸的是並沒有哪路強寇兵馬前來攔截堵殺,梁世傑與李成、聞達一行人在城內逃奔的風聲鶴唳,還好任投西而去逃出了城池......
實則熟知大名府內留守司路徑的蕭唐,在殺進城池之後如果立刻安排兵馬攔截梁世傑等人要逃出大名府的去路,那麽他根本跑不了。
從梁世傑等一眾人策馬急逃過的一處街坊拐角,蕭唐驅騎悠悠踱出,並凝視著西面梁世傑等人遠遠逃去的背影,這時唐斌策馬上前,又向蕭唐報道:“大名府城中那府衙的王太守也領了彪兵馬,正要逃出城去,卻被歐鵬、馬麟兄弟率部截個正著。那夥官軍如今亡魂喪膽,眼見便要殺得潰了,遮莫現在便已經將那王太守給擒住了。”
蕭唐點了點頭,說道:“那王太守徇私枉法、公器私用的罪狀也有不少,擒住後一刀殺了便是。那廝官邸庫藏內金銀糧草也都盡數抄了以供山寨之用,至於其它家小女眷,按山寨規矩發付些衣物錢糧盡皆遣散了便是。”
唐斌這邊應過了後,又對蕭唐說道:“留守司梁世傑那廝是哥哥舊日的上官,顧念舊日的情分,蕭唐哥哥便有意放他一馬?”
蕭唐沉吟片刻, 又道:“今番我等攻破大名府城池,目的也不是為了要除了他。何況那梁世傑身為大宋陪都留守相公,又是當朝權奸蔡太師的女婿,不同於尋常州府官吏,身份非同小可。他若是陷到我等的手裡,也必定要惹得朝廷調撥大軍前來討伐我青州兩山,現在雖說隻得河北、京東路的官軍廝殺,可是現在距離徹底與宋廷決裂的時日......還差些時候。”
捫心自問,蕭唐也知梁世傑雖然斂財的手段比起不少歹事做盡的濫官還要有些分寸,可說到底手腳不乾淨,並非是甚麽清官正人。隻是當年自己大婚之時梁世傑相贈的火赤塊千裡嘶風馬,現在還被安置在蕭家集中,雖然當年在留守司中與梁世傑之間的關系更偏向於相互利用......可是蕭唐心說自己那時在大名府長街手刃惡霸,受人命官司,到底也是那梁世傑最先從中翰旋,做輕了狀子隨後又教自己在留守司中謀個官身,進而才有機緣調任至汴京朝堂,爭得今日這般官身地位。
念及至此,蕭唐長歎了一口氣,心中又暗道就算你我注定要做成對頭,可是當年我還在留守司中任職之時,也助你在大名府打下了根基。今日再有意放你逃離出城......當年的恩情,事到如今,我也算是還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