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界,伊倫茜勒,春風駘蕩。
羽冥從雪塔下來已是兩三天前的事,不知怎的,他總覺得在這個溫暖的季節裡,陽光總讓人困乏。對麗涯那種痛徹心扉的思念雖已減淡,可每當想起仍有些怏怏不樂。聽說了笛神與雅綴的事,他的眉頭又染上一層哀愁。記得去年春初,他還和笛神在青綿山拔竹筍,做下酒菜。那個沉默的每當提起心愛的姑娘都會臉紅的笛神,竟有那麽大的勇氣獨闖虎狼之所彼薩斯,去救心愛的姑娘,他著實有些佩服。唉!真歎世道不濟,神魔殊途。
走著走著,他不覺來到千年前女戰神的住所薔薇閣。
他心神蕩漾,拔刀起舞,掃起一地剛落地的綠葉。海夕幻影,亦真亦假,亦實亦虛,環射四方。恍然如有所得,又悵然如有所失。
忽然,有人在此吹起了玉簫。那聲音時而續續低鳴,時而風起雲湧,時而如冰釋水,時而冰塞泉凝。一個人淒涼憂傷的盡頭,是絕望還是另有所悟。有詩雲“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簫聲突然明媚而有力度,如初春的冰雪融化為涓涓細流,源源不斷地以輕快的速度流淌著漫向遠方。遠方在哪?是匯入茫茫湖泊還是無邊大海;亦或是成年累月與頑石作戰,最終衝破一切阻撓,獲得自由、輕松。
羽冥收刀望去,只見在萋萋芳草中,有一湛藍衣襟的人影在吹蕭。是拚瀾。羽冥朝她走過去。
簫聲嘎然而止,“殿下不介意我用你的簫吧?”
“你喜歡,我送你。”
“謝謝。”
羽冥道:“以前我都不知道你能把簫吹得這麽好!”
拚瀾笑道:“殿下的刀法也越來越出神入化了。臣妾只不過是給殿下舞刀配上音樂。殿下舞刀的情感非拚瀾的簫聲可以訴說盡的。”她明白他如此思念女戰神,她的一刀一劃都是為女戰神而舞。
“對不起。”羽冥突然說。
“為......為什麽突然說這個?”這一聲促使她心中深藏的悲哀從心底暈到眼角,但她是剛強的女子,絕不會讓淚在她面前流出。
羽冥覺得欠拚瀾太多了,“首先,我要代表整個神界對你的家族表示最沉重的歉意。第二,我要自責。”
拚瀾垂首道:“陳年舊事,還提它幹什麽?人死不能復活,只求神界歷史上不要再出現這種大規模的滅族冤案。”
羽冥道:“我自責的是那個人不值得被你愛上。”
拚瀾的心跳的非常厲害,臉也火燙起來。難道他知道她愛上了他?難道......她心慌得都不知道把手放在哪。發絲輕撫過她的臉頰,那一刻,她才震驚,並深刻體會到自己的頭髮已變成墨色,黑玉的顏色,潤澤的光芒。預言中說,赫蘭特家族的女子一但真心愛上神,蔚藍色的發絲就會變色變順。難道預言是真的?她低著頭,小聲道:“我......想到了師兄,他這麽久都沒回來,不知道有沒有出事?”
羽冥道:“蒲兄那人狡猾得很,只有他捉弄別人的份。”
突然,無數金色赤星劃過神界上空。羽冥、拚瀾抬頭仰視,那是罕世勝景啊!那閃耀的金星拖著橫貫夜空的光尾閃掣而過,仿佛穿過了星河,越過了時空。
“那是......”拚瀾不禁驚呼:“預兆——她的封印解除了。”羽冥激動極了,“難道她解除了戰神之血的封印?”
拚瀾點指一算,“血的封印暫時還沒解除,只是解除了第一個封印——精靈之身的禁錮。”
“怎麽可能,莫非......”
“是的,殿下還記得在普修綴爾聖域邊緣聳立著無數連綿不盡的高大雪峰,其中有一座最高峰叫冰竹峰兀,那兒是能量的發源地,傳說從山頂飛下來,幸運地被七十二道極光劈中,便可解除禁錮的力量。”
“可那只是傳說。”“可只有這樣女戰神才能恢復元氣。”羽冥不禁詫愕,失聲喊道:“可被七十二道極光強劈是一種怎樣的痛苦?那是煉獄般的痛苦,她嬌弱之軀怎麽能承受住?”他的心顫得厲害,“我寧願他不要戰神之位,也不要她承受此種痛苦。“她是怎麽知道冰竹峰兀的?”
“只有一個人可能帶她去冰竹峰兀。”
羽冥壓抑著澎湃的心情道:“那個人口口聲聲說愛她,卻讓她承受煉獄般的痛苦,我真不明白。”
拚瀾抬頭望著羽冥那雙激動的眼睛,道:“或許愛有很多種。”
羽冥沉思良久,隻道:“伊倫茜勒的春天真美!看,薔薇又要含苞待放了。”
許久,拚瀾問:“殿下喜歡怎樣的女孩?”
羽冥笑道:“溫柔、大方、善解人意,就像你一樣。”
拚瀾笑了,“殿下是在逗我吧!”
此時,暖風拂面,花香縷縷,燕語呢喃。
黃苓奉命去神王宮向明尊神王詢問天象,意外地看到水神俊河和一個彩帶飄飛的女子在一起。那女子轉過身來,只見她額寬臉方,仔細一瞧,嚇了黃苓一大跳,那不是明尊神王的女兒繽若郡主嗎?這麽晚了,俊河為何還和她在一起,他們可是戀人?
“黃姑娘,神王請你速去。”侍從叫醒發愣的她。
“好。”黃苓隻心生疑問,也沒多想,便隨侍從而去。
樹蔭暗處——
繽若手掌中有三顆晶瑩透亮的水晶珠,可有一顆突然化為齏粉。繽若輕輕一吹,它們便星星點點在空中閃動。
“你們男生不是喜歡柔柔弱弱,需要人保護的小女生嗎?不知那位魔王是瘋子還是蠢材,竟帶那賤丫頭去冰竹峰兀。他就不怕她恢復戰神之位後反過來消滅他嗎?”
俊河目瞪口呆:“你說第一個封印解除了。”
繽若道:“是。我爹明尊神王觀測天象時說,普修綴爾聖域出現了有史以來最奇怪的星象,預示著在不久的將來,會有人回歸神位。接著,這顆封印女戰神力量的水晶珠就碎了。”
由於震驚,俊河先一愣,隨即露出一抹邪笑, “女戰神不愧是女戰神,可還有兩道封印,她做夢都別想恢復戰神之位。”
繽若拍著她肩道:”你可真夠狠的,用天河之水加固魔界封印,讓羽冥召回的女戰神魂魄轉世成被禁錮力量的精靈。我還真有點同情那賤丫頭了。“
黃苓回到府邸,對心思慎密的拚瀾說:“王妃,我們要小心水神俊河。”
拚瀾道:“你多心了。”
黃苓道:“我看到俊河和繽若在一起。繽若是一個為了想要的東西,可以不擇手段、不顧一切的人。千年前,如果不是她到處毀謗、誣陷女戰神,女戰神也不會失去神位。”
拚瀾道:“大膽,你怎敢妄自評斷明尊神王的郡主,是不是還在為俊河向神帝保媒,要你嫁給風神而生氣?”
“王妃認為黃苓是如此小氣的女子嗎?”黃衫裹風,長發飄飄。
拚瀾愣了片刻,淡淡道:“當然不是,神界女俠怎會是小氣的女子。”
“我只是太擔心殿下了。”
寧靜的夜晚,樹梢間的燈籠把樹的顏色映照得更顯青翠。黃苓問:“王妃,愛情都是自私的,你為什麽要幫女戰神呢?”
拚瀾沉默良久,晚風吹拂中,烏黑的秀發染上深深地悲哀,“我知道他早已心有所屬,我願祝福他。”在她說祝福的時候,眼裡是有淚光的,心裡是有惆悵的,“感情是一種直覺,它是不可能被取代的。:
“王妃太悲觀了。”
“你不要說的太難堪,其實能夠為他解難,是我的幸運。”說著,淚水已在她幽藍的眼中決了堤。